下篇哈奇,你在哪兒? 第八章(2 / 3)

矮個漢子這麼沒頭緒地胡亂說著,又把大碗扣在了臉上。酒順著他的嘴角兩邊淌進脖梗裏,他連抹都不抹抹,又忙著給自己倒滿一碗。

矮個漢子的醉態,使多隆感到很好笑。在這以家代店的木樓裏,他見過不少醉漢,可醉成這個稀泥樣的還是頭一回。他想了一下,走上前去,學著阿爹勸醉漢的口氣說:“我說這位阿叔啊,還是少喝點吧,當心醉得明天上不了路!”

“少喝?”矮個漢子直愣著醉眼,話不成句地說,“是你少喝,還是我少喝?我這心裏頭痛快,過癮,得喝它個一醉方休才舒坦哩!”

“這麼說,兩位大叔是發了財嗎?恭喜恭喜啊!”

“啊,同喜同喜!”矮個漢子雙手抱拳,跟多隆同喜起來,“發財,真是發財啊,這才叫發財啊,是這個數,這個數!”矮個漢子衝多隆伸直了五個手指,手掌一正又一反地晃了晃,“一個大五,一個小五,統共是五千五!”

“五千五?”多隆心裏不由得吃了—驚,是什麼買賣,一家夥能發這麼大財呢?莫非他們在幹什麼走私犯法的事嗎?

“對,對,五千五!你盡管把好酒好肉都拿來,我有的是錢給你的!你知道嗎?五千五,就是那頭豹子,值五千五啊!這回,全都到我手裏啦!”

“啊?豹子?哈奇?”多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脫口問道:“大叔,那不是僾尼社員捐獻給動物園的嗎?”

“哈哈哈!哈哈哈哈!”矮個漢子抑製不住地狂笑起來,連著大口地灌著酒,“捐獻給動物園?啊?我就是動物園!動物園就是我!哈哈哈!這幫人啊,一個個腦瓜傻得象土豆,說天上要下肉餅,他們就當真縫個大口袋等著接呢!哈哈哈!我們哪裏是動物園的,我們什麼也不是,就是該發財的人!說來也巧了,外省一個馬戲團的人七托八托,前幾天剛剛托到我這兒,說是要花五千五買一頭馴得服的小豹子,點名要不咬人的。他們要教豹子表演節日,從中好賺大錢。我就從省城下來串親戚找朋友,到處打聽哪兒能有這麼隻豹子。嗬,你看巧不巧,那天我正走到區上,肚子餓了想買碗湯圓吃,迎麵遇上個傻老媽,拽住我打聽郵局在哪兒,說她受人之托,要寄一封重要的信。我多了個心眼,問她是什麼重要的事。她說,有人想把一頭養熟了的豹子送給動物園。我一聽,高興得差點把舌頭給咬吃了!連忙告訴她,說自己就是郵局的,正趕著去上班呢。三說兩哄,就把這傻老媽的信弄到手了。打開一看,嗨呀,一點不假,真該著我時來運轉。我趕回省城,跟這根‘旗杆’,”他說著,往倒在地上的醉漢一努嘴,“就是這家夥,一商量,沒想到這小子,壞水比我還足!他找塊肥皂就刻了個動物園的‘公章’,拿支爛毛筆沾點白漆,就在車門上寫了動物園的名字。接著,他把車牌子一換,就開出城了。嗨,他也就能哄哄鄉下人哩。其實,那‘公章’上的字,粗細都不勻;那車門上的字,使點煤油就能擦掉!可是,哈哈哈!居然就成功了,豹子就拉上車了,你親眼看到了吧?這可不是我跟你小老弟在吹牛皮吧?”

說著,說著,這家夥竟扯直脖頸唱了起來:“啊啊啊——,桃花開了杏花謝,誰管梨花叫大姐……我管梨花叫大姐,叫大姐……羊肉爛在羊鍋裏,大姐呀……”

他哪兒是在唱,簡直是在哭,在嚎!——鬼哭,狼嚎!

多隆隻覺得自已的兩隻眼睛都在往外冒火!他氣得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見錢不抓是傻瓜呀……諸葛亮是神仙能呼風喚雨呀……”矮個漢子一麵亂哼亂唱著,一麵把酒在兩個大碗裏倒來倒去。他折騰著,發著酒瘋,工夫不大,也咕冬一聲,象條死狗似的跌倒在樓板上了。

多隆朝醉倒在地的兩個惡棍吐了一口唾沫,然後提起馬燈,走出木樓,來到卡車旁。他舉起馬燈,照著那車門上的幾個白字,啊,那字當真是用白漆寫上去的。他從燈壺裏倒出點煤油,用衣襟沾著朝那白字上一擦,果然能擦掉。啊,這正如阿爹講的,醉後吐真言。現在完全可以肯定,這兩個黑了心肝的家夥,在幹著一件傷天害理的醜事!

多隆出了一身冷汗,他沒想到,天底下竟有這樣心靈醜惡的人!那麼,眼下我該怎麼辦呢?

嗚——!哈奇在車鬥裏輕輕地叫著。它聽到了車門前的響動,也從那腳步聲中知道,來人正是剛才來給自己送肉的孩子。

哈奇的叫聲猛地提醒了多隆:對!先把這豹子給放了,就象放走那隻小紅鳥一樣。它是僾尼人從小養大的,它一定能認得回家的路!但他轉念一想,要是放了豹子,那兩個惡棍醒過來,一定不會饒過自己;說不定,他們還敢殺了我呢!

多隆想來想去,不由得又看了木籠裏的哈奇一眼,覺得它是那樣的可憐。他想,我要是不放走它,這珍貴的小豹將會有怎樣的結果?他橫下一條心,對自己說,這會兒顧不得許多了,先把豹子放走再說!他拿定了主意,又提著馬燈,回到木樓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