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篇哈奇，你在哪兒？ 第九章
哈奇上路了。
它在灑滿月光的山道上，嗅著車輪印子的氣味，朝來路上疾跑。它大口大口地呼吸著山野間清涼的自由的空氣。它從沒感到過自己的身體是這樣的輕巧，奔跑起來？如同展翅在飛！
如果一直照這樣的速度跑下去，那麼，不等天亮，它就能趕回寨子，就能突然出現在果哈一家人的麵前，讓他們大吃一驚，讓他們喜出望外！不，憑著哈奇的性子，等不到它登上果哈家的竹樓，隻要遠遠地看到寨子，它就會興奮得大吼一聲，震得地動山搖，把全寨子的大人娃娃們都從睡夢中驚醒……
可是，一直到天大亮了，寨子裏的人們還都在安然地睡著，沒有任何一點聲響，驚擾他們甜美的夢。
吱呀一聲，果哈家的竹門推開了。
阿達邁出門來，揉揉因為徹夜未眠而發麻發澀的雙眼。
芭蕉林在濃霧中靜靜地站立著。
阿達輕輕地歎了口氣，望著芭蕉林出神。他的眼前，仿佛出現了當初哈奇的爸爸從這裏把還沒睜開眼的小哈奇送進竹樓時的情景。時間過得真快啊，一晃，哈奇已經長成一隻大豹子了。我們總算對得起它死去的爸爸媽媽了……唉，這會兒，哈奇走到哪兒了呢？該翻過南臘山了吧？
想到這裏，阿達忽然覺得心裏一陣難過。他不願意扭過臉去看那哈奇睡覺的曬台，可是，他每天都看慣了，又不由自主地朝曬台扭過臉去。
突然，他驚叫了一聲：“哈奇！”
緊隨著這一聲驚叫，果哈和阿媽都一齊從竹門裏擠了出來。
“在哪兒？哈奇在哪兒？”母子倆也驚叫著。
曬台上並沒有哈奇。可是，一家人都直愣愣地站在一起，丟了魂似的睜大眼睛，一動不動地盯住了哈奇曾經睡過的地方：
在那散落著稻草的曬台上，靜靜地橫著一截漂亮的閃著金光的豹子尾巴——這是哈奇的尾巴！
在這截尾巴的四周，還可以清楚地看到一片沾著新鮮泥土的腳印。這些腳印，來來回回，重重疊疊——這是哈奇的腳印！
這一切都說明，哈奇回來了！它回到了家門前，它回到了曬台上，它無聲無息地在撫養它長大的親人麵前徘徊，徘徊，腳步輕得使徹夜未眠的一家人都沒有聽到。有兩個腳印，已經清楚地印在了竹門前，可是，它終於沒有去抓響竹門——
它在痛苦地思索。
它在痛苦地選擇。
最後，它咬斷自己的尾巴，作為留給親人們的永恒的紀念，就淒然地離去了……
望著跟前的情景，阿達想，很顯然，哈奇從大木籠裏逃出來了。因為它離不開親人，離不開家。可它為什麼又不進家門，不見親人呢？莫非是——
它失去了對親人的信任，它誤解了善良的親人？
這是多麼痛苦的徘徊，這是多麼痛苦的紀念！
“哈奇——！”果哈一家人同聲呼喚著。他們呆呆她望著曬台上的尾巴和腳印。
哈奇，你走了，你就這樣地走了。你有多少話要對親人們講啊，親人們又有多少話要對你說啊！可是，你什麼也沒說，就這樣含著委屈和痛苦，默默地走了。
你知道嗎？在這人世間，醜惡有時得不到鞭笞，而善良又常常容易被誤解。但是，到頭來，醜惡終究要受到詛咒，善良總會得到頌揚！
哈奇呀，你不該這樣默默無聲地走了呀！你留給善良的親人的，是心靈上永遠也抹不掉的刨傷！
你到哪兒去了呢？你現在在哪兒呢？
咩——！咩——！一陣悲涼的羊叫，隱隱約約地從寨外傳來。這是哈奇的羊媽媽在叫！
仿佛一下子從夢境中清醒過來，果哈一家人急忙跑下竹樓，尋著叫聲來到了寨外。
隻見那母羊正一動不動地立在一塊高高的岩石上，象一尊聖潔的塑象，遙望著莽莽蒼蒼、無邊無際的摩塔古森林。
山風從森林那邊吹來，千萬棵樹木都在搖枝動葉。
一瞬間，被難言的痛苦折磨著的果哈一家，忽然覺得這是摩塔古森林在向他們招手，而且，他們清楚地聽見了摩塔古森林那無比深情的呼喚聲：
來喲——！來喲——！來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