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六、燎鍋底老丈人話裏有話弦外有音
星期天吃完早飯,木棍正要出門散散心,姚梅花撂出一句話把他定在了那裏。姚梅花說“哎,今天中午到我姐家燎鍋底,你看買些什麼?”
木棍一愣,問“你姐的房子這麼快就裝修好了?”
姚桃花和孫寶亮買新房的事他知道,也就是兩三個月前,沒想到這麼快就裝修好搬家了。
姚梅花白了他一眼,說“你以為呢,要是咱們鳩城的人都像你,房地產商早餓死了!”
姚梅花說話夾槍帶棒的,句句不離木棍的軟肋,讓木棍幹生氣沒辦法。
木棍憋著氣說“裝修好也不能這麼急著搬進去呀,總得跑跑油漆味吧!”
姚梅花說“你就別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了,瞎操什麼閑心呀,人家現在用的都是環保漆!”
木棍清楚自己和姚梅花說話,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不論說什麼,姚梅花都要和先他打別,然後再拉扯到他的軟肋處用力捅他,幹脆就不說話了。
不說話也不對,姚梅花說“問你去我姐家買什麼東西呢,你怎麼沒話了,又心疼錢了不是,哼,沒本事掙錢,縮手縮腳小裏小氣的像個烏龜,丟人!”
木棍恨得牙根癢,拳頭也攥了起來,可還是忍住了,說“一般到別人家燎鍋底,也就是買個電磁爐、電飯煲之類的,還能買什麼呀?”
姚梅花故意雞蛋裏挑骨頭,說“電磁爐、電飯煲那也有好有壞,便宜的百兒八十塊,好的七八百,你說買什麼價位的合適?”
木棍故意說“七八百哪是最好的,我還見到過一千多的呢,要買就買最好的!”
姚梅花眼睛瞪得溜圓,說“買一千多的?拿什麼買,給你賣了啊!去僚個鍋底,買個一千多的電磁爐、電飯煲,也太不劃算了!”
木棍偷偷笑了一下,姚梅花出手其實也是很緊的,畢竟兜裏的票子不是很多,即使在她姐麵前,她想大方也大方不起來。
姚梅花一邊催凡凡關電視穿衣服,一邊給姐姐姚桃花打電話,問姚桃花要電磁爐還是電飯煲?姚桃花客氣了兩句,說那就電飯煲吧,電磁爐已經有人送了!
出門拐到鳩城新開的大商超市,來到電器區,正好看到一家電飯煲廠在做活動,買電飯煲送保溫杯,姚梅花高興得不得了,占了多大便宜似的說“正好凡凡的保溫杯不保溫了,買個電飯煲,給凡凡落個保溫杯,太好了!”
木棍提醒她“從南京到北京,買家沒有賣家精,你別貪小便宜吃大虧,他們為什麼要買電飯煲送保溫杯,肯定他這批貨要麼質量有問題,要麼就是滯銷貨!”
姚梅花不以為然“你啃誰的腚啊,就你想得多,現在廠家搞促銷的多了,哪會都有質量問題?”
木棍聳聳肩不再說話,心想反正是給你姐買的,管它質量好壞,姚梅花你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啊!
買了電飯煲,姚梅花不急著走,在超市轉開了,東瞅瞅西看看地轉了一個多小時,隻給凡凡買了兩雙打折的運動襪。凡凡早不耐煩了,不停地催著姚梅花走,姚梅花這才依依不舍地離開了超市。
到了姚桃花家,已經十一點整。木棍進門看到嶽父嶽母已經來了,嶽父正站在客廳的一麵牆前看掛著的書法條幅,孫寶亮在一旁指點著,見他進來忙笑著點點頭,手指了指門前擺著的拖鞋讓他換。
木棍到別人家做客最煩的就是換拖鞋,不是因為害怕染上腳氣,而是自己的汗腳丫味道實在不好聞,讓他很丟麵子。看著光潔如鏡的地麵,木棍猶豫了一下,還是換了拖鞋過來一同欣賞書法。
孫寶亮指著條幅問他“建軍是行家,你看看怎麼樣?”
木棍一看,謔,竟然是啟功的字,就說“好家夥,不得了啊寶亮,在哪搞的啟功的字?”
孫寶亮卻不說在哪搞的,隻說建軍你好好欣賞欣賞。
木棍就把臉湊近了仔細看,平時木棍對書法略知一二,而且尤其喜歡啟功的字,因為啟功的字流暢飄逸,看著就讓人筋脈通絡,心情舒暢,很能調節鬱悶的心情。
看了一會兒,木棍發覺有些不對,字好像是仿的,就說“寶亮,這字可有點不像真跡啊,你別上當了!”
孫寶亮笑著對木棍伸出大拇指,說“建軍你果然是行家,啟功的字真跡誰買得起,買得起我也不買,不就是掛著的一個裝飾嗎?!”
木棍點頭稱是,說“是呀,人家都是為了收藏才買的,單純為了裝飾,掛這仿的也不錯,這幅字要是啟功的真跡,沒幾十萬下不來!”
嶽父一旁咂舌頭,說“乖乖,就這幾個字,值那麼多錢!”
孫寶亮說“別說真跡了,就我這幅高仿的字,也花了八百呢!”
“八百?”木棍搖搖頭說,“不值不值,寫成這樣哪能算高仿呀,要是高仿我這個門外漢肯定看不出來,你這幅頂多也就值三五十塊錢!”
孫寶亮一下急了眼,說“是嗎?媽的,我非找那賣字的孫子算賬不可,他說這是一個省書法家協會會員寫的高仿字,那個省書法家協會會員的字本身就很值錢!”
領著姚梅花參觀完走過來的姚桃花正好聽見了,就埋怨孫寶亮“你個憨頭,我說你讓人家騙了吧,你還說我不懂,說這是藝術品。藝術個屁,現在人家建軍一說,你懂了吧!”
孫寶亮沮喪地瞪了姚桃花一眼,沒有說出話來。
邊上姚梅花見她姐生氣,就訓斥木棍“馮建軍你逞什麼能啊,你懂書法嗎?我怎麼不知道你還懂書法呢?這幅字萬一要真的是那什麼高仿的怎麼辦?”
木棍見姚桃花埋怨孫寶亮,也後悔自己多嘴,就拍了一下孫寶亮的肩膀說“我也就是半瓶水,說不定還真是高仿的,寶亮你就當我沒說,看房去看房去!”
說著就拉孫寶亮去看裏麵的幾間臥室書房,看完羨慕得不得了,暗想,媽的,哪天老子中了大獎,非買棟比孫寶亮這套房子麵積大一倍的別墅不可!
午飯很豐盛,孫寶亮特意開了一瓶茅台,給每個人都斟上,大家共同舉杯慶賀。凡凡也喝了一小杯,辣得齜牙咧嘴,說這就是茅台啊,難喝死了!
嶽父吱溜一聲喝了,說“難喝?你小子不懂貨呀,一瓶六七百呢,不是在你姨夫這兒,你上哪喝去!”
孫寶亮就很有麵子地給大家又滿上了一杯,凡凡捂著酒杯死活不要了,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嶽母不合時宜地重提舊事,說“瞧瞧,讓孩子嚐嚐他自己都不喝了,何苦動手打孩子呢!”
木棍的臉當時就陰了,大家似乎沒有人注意到他的臉色,一個個高興得不得了。嶽父三杯酒下肚,開始一個勁地誇孫寶亮能幹,嶽母也在一旁打邊腔,說我們桃花就是有福氣,找了個又能幹又能掙錢的男人。
木棍本來就陰了的臉,快能擠出水來了。他偷眼看身邊的姚梅花,見姚梅花一副臉上無光的樣子,木然地坐在那兒,眼睛直呆呆的,和容光煥發的孫寶亮姚桃花夫婦形成了鮮明對比。
兒子凡凡吃了幾筷子飯便不好好吃了,問他媽姚梅花“媽,咱們家什麼時間才能買上大姨家這樣的大房子呀?”
姚梅花冷著臉說“問你爸!”
凡凡便來問木棍,木棍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隻有悶著頭喝酒,還是孫寶亮給他解了圍,說“要不了多長時間,等你爸廠子好起來,就有希望了。”
說完孫寶亮就問木棍廠子的情況,木棍歎口氣說“都病入膏肓了,哪能輕易翻身!”
孫寶亮說“唉,也是,現在倒黴的就是你們這些老國企的職工了,雖然我們也是國企,但好在我們是壟斷行業,產品不愁銷路,而且獨此一家,起碼混日子不成問題!”
孫寶亮在鳩城天然氣公司工作,單位效益好,加上他負責一些工程,能撈不少外快,所以兜裏什麼時候都是鼓囊囊的,日子過得相當不錯。木棍有時候看著眼氣,就私下偷偷地罵:媽的,都是國有企業的職工,孫寶亮他是跟著共產黨幹的,我馮建軍難道是跟著國民黨幹的不成!其實他也不是罵孫寶亮,而是罵這世道的不公。
一頓飯吃到了下午兩三點,孫寶亮一家和嶽父嶽母吃得興高采烈,木棍和姚梅花卻吃了一肚子氣。
吃完飯,姚桃花拉著他們不讓走,說“外麵天熱得要命,曬死了,你們都別走,咱們打麻將。”
木棍想走,說“我還有事呢,你們玩吧!”
孫寶亮說“你有什麼事,現在最閑的就是你。”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木棍聽了心裏更加不快,又不好說什麼,就悶悶不樂地坐了下來,傻呆呆地看他們打麻將。
姚桃花和孫寶亮很會逗嶽父嶽母開心,一會兒工夫就輸給嶽父嶽母一大堆零碎票子,姚梅花也想讓爸媽高興,可是心疼錢,就沒有輸那麼多。
麻將打到晚上,接著吃晚飯,吃完晚飯,才各自打道回府。出了孫寶亮家的門,外麵的空氣還是那麼的潮熱,被空調鎮壓在身體裏的汗馬上恣意地流了出來。
走出小區,孫寶亮招手給嶽父嶽母打了個的,擺擺手走了。木棍一家三口騎著兩輛自行車,在濕熱的夜裏費力地向前騎著。鳩城夏日的夜晚,就是個溫吞吞的大澡堂,熱得讓人心煩,讓人心裏堵得慌!
七、撞大運大頭股市逮黑馬
好長時間沒有聯係了的大頭,今天忽然打來電話,叫木棍出去坐坐,木棍問“去哪,還是莊稼院?”
大頭笑他“你就知道個莊稼院,今天咱不去莊稼院,去鴻賓樓。”
木棍說“喲嗬,大頭你小子發財了不是,竟然敢到鴻賓樓請客。”
大頭笑著說“不瞞你說,我是發了點小財,請兄弟們和我同樂!”
木棍說“你發財我樂個屁,我眼氣!”
大頭說“現在暴發戶多了,你小子要眼氣眼氣他們去,我發這點小財擱不住你眼氣。”
木棍說“我就眼氣你,別人我不認識眼氣個鬼,既然你小子送上門來了,等會兒他媽的好好宰你一頓!”
大頭豪爽地說“好啊,菜你點,下手一定狠點,千萬別給我省。”
下班木棍騎車來到鴻賓樓,鬼子和大頭已經到了,訂的是包間,鬼子和大頭正在喝茶等他。果然,一坐下,大頭就大大咧咧地把菜譜推給了他,說“木棍你點菜!”
木棍把菜譜接過來剛要點,聽到鬼子拿話呲兒他“木棍你一個留守人員,還照時照點地上下班,比我們還他媽的守時。”
木棍就聽不得鬼子的話,反駁道“留守人員怎麼了,留守人員低人一頭?”
鬼子可能想起了現在有求於他,忙說“不是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
木棍說“你不是那個意思是什麼意思!”然後把菜譜扔還給大頭,說“大頭還是你點吧,你小子明知道我心腸軟下不去手,幹脆自裁得了!”
大頭說“好,那我就自裁了。”
於是就像相聲演員說相聲《報菜名》似的,雞鴨魚肉點了一大堆。
木棍一手橫一手豎做了個暫停的手勢,說“打住打住,就咱們三個人,大頭你點這麼多幹嗎,吃得完嗎?”
大頭說“吃不了兜著走,今天我高興!”
鬼子也說大頭“大頭你的錢是大風刮來的?花不完給我算了,別糟蹋!”
木棍把服務員記的菜單要過來,拿筆畫掉了幾個,說“這幾個菜咱們下回來再吃,便宜不了你小子!”
上菜的當口,木棍明白了大頭請客的緣由。原來大頭跟著別人進股市炒股,瞎貓撞了個死耗子,買的股票漲了三四倍,投進去五六萬,短短兩三個月時間變成了二十萬出頭,哪有不高興的道理。
木棍吃了一驚,說“大頭你小子這下可發了,有這好事你怎麼不叫上我,太不夠意思了!”
大頭端起酒杯說“木棍,你是隻見賊吃肉沒見過賊挨打,股市上一賺二平七個賠,風險太大了,我這是僥幸!”
鬼子說“木棍,咱倆不能和大頭比,人家大頭的腦袋比咱大一號,智商不一樣!”
木棍戧鬼子“鬼子你別和我咱,咱倆不是一路人!”
鬼子訕笑著說“木棍,他娘的咱倆就是前世的冤家,每次見麵沒有不鬥嘴的!”
木棍正想還嘴,大頭和他們碰杯,說“好了好了,喝酒喝酒,今天的主題是熱烈慶祝黃世安同誌炒股發財,幹杯!”
幹,幹!
酒好菜好,又是包間裏的幹活,三個人喝得很痛快。
鬼子給木棍滿了一杯,說“木棍,今天我借花獻佛敬你一杯,上次托你辦的事辦得怎樣了?”
木棍一口幹了酒,有些傷腦筋地說“辦得不咋樣,梅花你又不是不認識,幹脆你自己找她說算了,我和她現在正冷戰著呢!”
鬼子急了,說“別價呀,這可是事關人家小孩一輩子前途命運的大事,木棍你可不敢給我耽誤了!”
木棍夾了筷子菜,說“我知道,但是現在這種情況你讓我和梅花說,隻能起反作用,還是勞駕你親自和她說吧!”
鬼子有些不高興了,說“姚梅花是你媳婦又不是我媳婦,我怎麼和她說?”
木棍說“不是你媳婦你就不認識她了,大家在一起吃過多少次飯了,還一起出去旅遊過。”
鬼子說“反正你媳婦還是你說話管用,我不說!”
木棍也強上了,說“你不說我也不說!”
大頭在一邊勸酒“你們倆呀,見麵就頂牛,說話就鬥嘴,這麼大的人了,有意思沒?也怪鬼子你不早點說,要是早點說還有這攤子事,咱幾個把老婆孩子都帶來熱鬧一下不就得了,飯桌上一吃一喝還會說不妥!”
鬼子一拍大腿,說“還是大頭有招,好,下次我請客,你們都帶上老婆孩子。”
木棍說“你可別給安排到莊稼院。”
鬼子說“不去莊稼院,去咱家大院。”
木棍說“那還不一個樣,咱家大院還不如莊稼院呢!”
那天大頭興奮過度,沒多長時間就喝高了,嘴吧嗒吧嗒不停地說著像打機關槍。大頭說“媽的,老子把錢投到股市,連管都不用管,兩三個月下來就掙了十幾萬,要是下功夫去炒,說不定現在都上百萬了!”
鬼子提醒大頭“你小子剛才還和木棍說隻見賊吃肉沒見賊挨打,股市上一賺二平七個賠呢,現在才多長時間就昏了頭!”
大頭晃著大腦袋說“那是說一般人,我黃世安是一般人嗎?你們沒看報紙,省城一個叫什麼東的人,短線操作,一年就把十萬本金炒到了上千萬,我就不信我不如他,他的腦袋有我大?”
木棍幫腔道“腦袋大未必智商高,有的人腦積水、長腫瘤,腦袋照樣大!”
大頭眼睛一瞪,倒了一杯酒端給木棍說“罰酒罰酒,說的什麼鳥話,咒我惡心我不是,我大頭的腦袋大是腦積水、長腫瘤嗎?我這是天生的聰明!”
木棍把酒喝了,說“大頭,聽人勸吃飽飯,我看你還是悠著點!”
大頭端起一杯酒陪著喝了,說“瞻前顧後什麼事也幹不成,以前我沒有發現我黃世安有這方麵的天分,要是早發現了,早他娘的發財了!各位,我正式宣布,我黃世安現在要辭職專業炒股了,那個叫什麼東的人,一年就把十萬炒成了一千萬,我眼下手裏有二十萬,就是再不濟,不信一年炒不到一百萬!”
鬼子潑冷水“二十萬也有可能炒到十萬、五萬,大家都賺,誰賠呀!”
木棍跟著潑冰水“二十萬也有可能炒到兩萬、一萬,炒股賠錢跳樓的報紙上登得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