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三十六、姚梅花買房子決意當房奴
姚梅花決定要買房子了!
吃過晚飯,兒子凡凡到小屋寫作業,姚梅花嗑著瓜子把這個決定告訴了木棍。姚梅花說得很輕鬆隨意,很不以為然,像是在說準備添一樣鍋碗瓢勺那樣的小家什。木棍能夠感覺出來,隨著他離開廠子到外麵能掙倆錢,姚梅花的心開始像吹起的氣球一樣漲大了!
姚梅花原話是這樣說的“咱們買房吧,房子晚買不如早買,早買花錢少,晚買花錢多,既然早晚都要買,不如幹脆咬咬牙,現在就買了算了!”
姚梅花說話像是在說繞口令,吐了嘴裏的瓜子皮,她不緊不慢地接著說“這幾天我翻了翻報紙的房地產廣告,還有街頭散發的售房廣告,好多樓盤都在搞活動呢,最低的隻要一成首付。一套一百來平方米的房子,一成首付的話,也就三四萬塊錢,咱們這麼多年的積蓄,還可以付得起!”
木棍想了想說“買房可不光首付要花錢,房子買回來還得裝修、添置家具什麼的,這些都要花錢!”
姚梅花手裏又抓了一把瓜子,胸有成竹地說“我知道,裝修咱們簡單點,臥室鋪個地板磚、粉刷個牆麵,廚房、衛生間貼個瓷片,大不了再包包門什麼的,花個兩三萬塊錢差不多就夠了,再花一萬塊錢簡單添置些家具什麼的,攏共也就是三四萬,我家你家各借點,不就湊夠了!”
木棍嘟噥了句“說得輕巧,這年頭錢是那麼好借的!”
姚梅花聽了,把手裏的瓜子扔進果盤裏,盯著木棍問“馮建軍,你什麼意思?”
木棍不想和她正麵交鋒,看著電視說“我沒啥意思!”
姚梅花說“怎麼,跟你家借一兩萬塊錢都不好借?要是你真借不來,我借去,我就不信我姐那兒給我拿不出三四萬塊錢!”
木棍說“誰說借不來了?你這人就是敏感!”
姚梅花不滿地說“我敏感?哼!”
木棍說“別以為首付少就跟沾了光似的,以後按揭還得月供更多!”
姚梅花說“那也不怕,大不了把我的工資還了,還有你那一月三千呢,咱省點花,一個月生活費兩千出頭就夠了,最多兩年時間就把借的錢還完了!要是中間你升了副總漲了薪,加上這中間我們學校肯定也要漲工資的,說不定一年多就全還了!”
木棍說“你別光想好的,我現在端的可是瓷飯碗,隨便一敲一打一碰就碎了!”
姚梅花說“現在哪還有那麼多鐵飯碗,連我們事業單位不也在嚷嚷著實行聘用製嗎,難道人家沒有鐵飯碗端的就不買房了?”
木棍說“我是說害怕萬一有什麼意外!”
姚梅花說“會有什麼意外,陳大衛是你的老同學,又是他把你親自請去的,難道他還會開了你不成,除非他的公司破產!”
姚梅花的話讓木棍無法反駁,憋了半天才說“要是買了房,那咱以後可就成房奴了,你得有思想準備。”
姚梅花嘁了聲,說“房奴怎麼了,房奴總比沒房好,以後花錢節儉點就是了。”
……
自從作了買房的決定,星期六星期天姚梅花開始拽著木棍到處看房子,不管遠的近的,不管高層多層,甚至別墅,姚梅花都一個不落,隻要聽說了,就讓木棍開車拉著她去看。
木棍心疼油錢,又跑得疲乏,開始抱怨“咱們買房子,首先要選離你單位近的,其次價格要便宜,你去看那些偏遠的樓盤,還有那麼貴的別墅,有啥用,幹過眼癮!”
姚梅花不但不疲乏,反而很興奮,像吃了興奮劑似的,說“我就是要過過眼癮,怎麼了?看著這些五花八門的樓盤,想著我就要住進新房了,我心裏高興!”
木棍無奈,隻好安下心給姚梅花當起了車夫,東奔西跑地把鳩城的樓盤跑了個遍。到後來,姚梅花去看樓盤看樣板間的時候,他幹脆躺在車裏睡覺,仿佛買房的事和他無關,他隻是在履行他司機的責任。
姚梅花的姐姐姚桃花聽說姚梅花要買房,當仁不讓地當起了高參,那天在娘家的飯桌上,姚桃花指點姚梅花說“梅花,這買房子呀,一定要一步到位,人一輩子能買幾次房呀,搬一次家麻煩死了,我可是深有體會!另外裝修也要一次到位,給房子裝修一次,人累得脫層皮,裝了第一次就不想裝第二次了!”
姚梅花看了木棍一眼,吞吞吐吐地說“我倒是想一步到位,可是沒有一步到位的本錢怎麼辦?”
姚桃花大包大攬地說“梅花你說缺多少錢吧,姐借給你!”
姚梅花又看了孫寶亮一眼,說“先說你能借我多少錢吧,首先聲明啊,第一,我借的錢不會馬上還的,怎麼也得等三兩年後再還;第二,不能因為借我錢讓你和姐夫生氣,那我就不借了!”
姚桃花就順著姚梅花的目光也看著孫寶亮,說“當家的,你說咱借梅花多少錢?”
孫寶亮隻顧悶著頭喝酒,說“誰是當家的?咱家的經濟大權不是你掌握著嗎,你看著辦吧。”
姚桃花說“好,那我就當家了,太多的姐這也沒有,三萬吧,我借你三萬。”
姚梅花心裏一喜,忙給木棍使眼色,說“那我就太謝謝姐姐姐夫了,我和建軍敬你們一杯!”
木棍隻好也端了酒杯去和姚桃花孫寶亮碰,說“你們這可是雪中送炭啊,太感謝了!”
小女兒買房,嶽父嶽母當然也高興,嶽父問嶽母“老太婆,梅花買房,咱們是不是也得意思意思?”
嶽母說“那還用說!”
嶽父說“意思多少呢?”
嶽母伸出一個指頭,說“一萬吧,不過不是借,是給的!”
姚梅花忙說“媽,你身體不好,還是留著看病花吧,我可不能要你的錢!”
嶽母說“看病花錢那是個無底洞,也不缺這一萬塊錢,這是我和你爸的一點心意!”
木棍看到姚梅花的眼裏亮閃閃的,自己心裏也是一陣感動。
經過將近一個月的反複考察,姚梅花終於選中了離他們學校不遠的金運小區一套一百三十多平方米的房子,三室兩廳兩衛,客廳和兩間臥室朝南。看著寬敞明亮的新房子,木棍心裏也很高興,想想自己和姚梅花在廠子裏那套小破房裏蝸居了那麼多年,終於可以搬到嶄新的大房子裏了,心裏哪裏有不高興的道理。
交了首付,辦好了按揭貸款,姚梅花提出找個飯店慶祝慶祝,木棍欣然同意。
本來是要找一個好點的飯店盡情揮霍一次的,凡凡卻要去豪客來吃牛排。姚梅花和木棍到酒店盡情揮霍一次的念頭原本就是一時的衝動,聽了凡凡的話,馬上順坡下驢同意了凡凡的建議,三人驅車來到豪客來,一個人點了一份牛排套餐。
刺啦啦冒著油煙熱氣的牛排端上來,姚梅花卻有些心疼了,嗔怪木棍道“三份牛排套餐一共一百零八元,點一份讓凡凡一個人吃就行了,你幹嗎點三份呀?”
木棍說“不點三份,咱倆吃啥?”
姚梅花說“隔壁不就是一個牛肉麵館嗎,一碗才六塊錢,剛夠這牛排套餐的零頭!”
木棍說“那你咋不早說?”
姚梅花說“你沒長眼睛啊,那麼大的門頭都沒看見!”
……
兩個人你一句我一句地拌上了嘴,凡凡不樂意了,把刀叉重重拍在桌子上,說“不吃了,好心情都讓你倆破壞了!”
姚梅花和木棍互相看了看,急刹車似的閉緊了嘴巴。姚梅花默默拿起刀叉切起了牛排,木棍則端起紅茶喝了起來。凡凡橫眉立目地瞪著他倆,像是嚴厲的老師瞪著兩個犯了錯誤的學生。
吃完牛排,姚梅花說“下午沒什麼事,咱去家具城轉轉,看看家具吧!”
木棍不想去,又怕說了惹姚梅花不悅,就不答話,眼睛瞅著凡凡。
果然,凡凡會意,說“看什麼家具,我不去,作業還沒寫呢!”
姚梅花卻不放棄,對木棍說“那就先把凡凡送回家,咱倆去!”
木棍無奈,隻好照姚梅花說的辦。
把凡凡送回家,去家具城的路上,姚梅花說“咱們換個好點的雙人床吧,現在用的這破床,從結婚到現在用了多少年了,都快散架了!”
木棍嘴角露出一絲不經意的壞笑,說“換,一定得換,換就換好的。每次辦事的時候,嘎吱嘎吱的,快趕上電視劇《潛伏》裏孫紅雷和姚晨的那張雙人床了,說實話,我的動作都不敢大,生怕鬧出太大的動靜,讓人家樓下的不安生!”
姚梅花白白的臉龐一下變成了盛開的紅梅,照著木棍頭上就是一巴掌,說“馮建軍,你就流氓吧你,說啥呢!”
木棍下意識地一躲,汽車猛地歪了一下,和對麵的汽車擦肩而過,嚇得姚梅花一聲驚叫,臉上變色龍一般,紅梅瞬間變成了白玉蘭……
三十七、股市回暖木棍年底得紅包
年前公司業務繁忙,陳大衛在公司待的時間也長了,幾乎天天到。
這天,木棍正忙著布置綜合部對各部門進行業績考核,陳大衛打電話讓他過去一趟。
敲門走進陳大衛的辦公室,木棍看到陳大衛正把頭伏在電腦前,不時敲擊著鍵盤。木棍咳嗽了一聲,問“陳總忙啥呢?”
陳大衛這才抬起頭,臉上笑嗬嗬的,說“媽的,不容易呀,震蕩了這麼久,終於向上突破了!”
木棍明白陳大衛說的是股市,忙湊過去看。果然,股市已經連著兩天收了大陽線,一舉突破了前期的高點。看樣子,又一輪波瀾壯闊的行情馬上就要噴薄而出了。
木棍鬆了一口氣,說“前幾天,我看一個電視財經節目,人家專家說咱們中國的股市,就像二十出頭的大姑娘,年輕貌美,以後的好日子長著呢,什麼時間破了一萬點也不在話下!”
陳大衛點點頭,說“大盤看樣要走好了,以後就看大頭的本事了,他要是有本事把我給他的資金翻番,他小子就拿了大頭,說不定什麼時候,他小子的財富還真能超過我!”
木棍說“翻番不能保證,但是大頭的收益高於大盤漲幅那是肯定的。不過,我總覺得炒股不如幹實業來得穩當,炒股炒來的錢,總有些鏡中花水中月的感覺!”
陳大衛就笑木棍,說“建軍你土老帽了吧,要是老在股市裏泡著,當然會有鏡中花水中月的感覺,可是咱不是呀,咱就是進去撲騰一下,撈幾條大魚掙幾個快錢就上岸走人了!”
木棍伸出大拇指,說“還是陳總高明!”
說完,木棍的腦子咯噔了一下,想自己吹捧陳大衛怎麼吹捧得這麼自然呢!又想,自己終歸也就是一俗人,在別人的屋簷下,捧著別人給的飯碗,身架自然就矮了,不知道這對於自己來說,到底是進步還是退步。
回到辦公室還沒坐穩,文總跟在身後走了進來,問“馮助理,晚上有沒有安排?”
老文這些天和往常相比突然變了個人似的,謙卑得很,估計是另起山頭的事情沒有搞成,陳大衛又通過他的“一條船”使勁敲打了他兩回,他開始夾起尾巴做人了。
木棍知道文總要說什麼,剛才陳大衛在辦公室已經和他說了,卻故作不知,說“我晚上沒安排,文總有啥指示?”
文總說“是這樣,今年咱們公司的業務完成得不錯,我們業務部門要開個慶功會,晚上安排在金宮大酒店,想請馮助理賞臉參加!”
木棍很感謝的樣子,說“好啊,謝謝文總邀請,我一定參加!”
文總說完並沒有要離開的意思,手在口袋裏摸煙,木棍忙拿起桌子上的“紅旗渠”,給文總敬了一支,說“吸支我的賴煙!”
文總接過點了,一口煙噴出來,回身坐到沙發上,說“馮助理是個大才呀,咱們陳老板慧眼識珠!”
木棍說“啥大才,一個下崗職工罷了,陳總可憐我,給我碗飯吃。”
文總拿著香煙的手搖了搖,說“我說的可是心裏話,馮助理雖然來公司的時間不長,但上上下下對馮助理都是眾口一詞地稱讚啊!”
木棍半信半疑,隨口說“是嗎?”
文總說“你把那個‘嗎’去掉,不信你去問問,咱們公司的人都說,自從馮助理來了之後,公司就走上正軌了,以前公司像山寨裏的草莽,現在變成正規軍了!”
木棍不禁有些得意,心裏輕飄飄的,感覺很是愜意,嘴上卻謙虛地說“公司主要還是靠文總領導的業務部門掙錢,我隻是給你們當好後勤部長,不敢搶功啊!”
文總說“隻有馮助理把公司的管理搞上去了,我們的業務才能蒸蒸日上,你這是錦上添花呀!”
兩個人互相吹捧恭維了半天,吸了兩三支煙文總才離去。
等文總離開,木棍忽然有些後悔和文總說了那麼多廢話。很顯然,文總是在給他灌迷魂湯,他也傻乎乎地把迷魂湯喝了下去,幸好反省得及時,沒有被這迷魂湯給迷了魂!
晚上金宮大酒店的慶功宴會,木棍是和陳大衛一起去的。兩個人坐著奧迪A6剛到酒店門口,綜合部主任高天喜就迎了上來,把車門拉開,手搭涼棚伺候陳大衛下車。
陳大衛下了車,眯眼看了高天喜一眼,沒有說話,高天喜忙此地無銀三百兩地解釋起來“老板,是文總讓我來的,他讓我幫他打打下手。”
陳大衛依然不說話,大步流星地走進酒店。一進宴會廳,裏麵正在喧鬧的業務員和經理們馬上肅靜,全都站立起來向陳大衛拍手鼓掌歡迎。木棍站在陳大衛身後,忽然有些狐假虎威的感覺。他驚奇地發現,這些鼓掌的人中竟然也包括文總,不由暗暗感歎,老文這個人真是能大能小,萬萬不能小視。
眾星捧月一般把陳大衛讓到主席的主位後,文總宣布慶功會開始,請老板講話。來之前,陳大衛讓木棍給他寫了個講話稿,不知為什麼卻沒用,而是隨口講了起來。陳大衛的話很通俗,中間時不時地還帶著口頭禪,表揚誰了,往往還要捎帶著罵兩句,引得大家哄笑,挨罵的卻十分高興。
聽了一會兒,木棍慢慢明白陳大衛為什麼不用自己給他寫的講話稿了。自己寫講話稿雖然絞盡了腦汁,下了很大功夫,可是寫得太鄭重、太文縐縐的了,不符合陳大衛大大咧咧的個性,也不適合今天的場合,陳大衛要是照本宣科,那還不讓大家捂著嘴偷笑。估計陳大衛是礙於麵子沒有和他說,也沒讓他修改,而是由著性子說了起來,效果反而很好。木棍感到有些慚愧,為沒有理解老板的意圖而慚愧,感覺這件事辦得很差皮。
陳大衛講完,文總把手舉到頭頂帶頭鼓掌,掌聲落定,又做手勢請木棍講話。木棍忙擺手謝絕,文總再三相請,木棍堅決不講。他心裏清楚,今天老板的風頭,無論是誰也不能搶的,他決不能上老文這個老狐狸的當。
請不動木棍,文總隻好簡單講了兩句,然後請老板發紅包。紅包是前天公司會計算好發給了幾個營銷部的,文總卻指示經理們先拖著緩緩再發,原來是為了等到今天讓陳大衛在這裏現場給大家發放。木棍不由感歎文總到底老謀深算,這個馬屁一定拍得陳大衛很舒坦。
果然,陳大衛臉上露出了難得的笑容,按照紅包上的名字,叫一個發一個。每個接到紅包的員工都對陳大衛鞠上一躬,說謝謝老板,陳大衛聽了,臉上高興得像開了花似的。
末了,陳大衛從口袋裏掏出兩個大紅包,先遞給了文總一個。文總接過來,也像其他員工那樣,先鞠上一躬,然後說謝謝老板。然後是木棍的,有了文總的先例,木棍接過紅包,也隻好照著文總的樣子,先鞠上一躬,然後說謝謝老板。說完心裏別扭得要命,暗罵這個雞巴老文,真是一個狡猾的老狐狸,說不定哪天就把陳大衛迷糊住,東山再起了!
那天的慶功會陳大衛喝得很高興、很盡興,隻要下屬來敬酒,他一概來者不拒,一下喝得酩酊大醉。散席的時候,木棍原想自己把陳大衛送回家,沒想到文總和高天喜都爭著要送,三個人就一起把陳大衛送了回去。
從陳大衛家裏出來,文總想請木棍去歌廳吼幾嗓子,說“馮助理,難得今天這麼高興,咱們去卡拉OK一下吧,我負責給你找幾個模樣俊、嗓子好的妹子,包你滿意!”
木棍不想蹚這渾水,借口有事推托不去,文總說“這深更半夜的你會有啥事?走走走,你給老哥我個麵子!”
木棍堅決不去,說“謝謝文總,我這人天生的沒有音樂細胞,到那兒也是幹瞪眼,還是不去受那罪了!”
文總不依不饒,嘿嘿笑著說“馮助理沒有音樂細胞,難道也沒有那個細胞嗎,歌廳的小妹一個個可是俊得很呢!”
木棍自嘲道“我不比文總,那個細胞也不行,回家交公糧還交不夠呢,哪有餘糧給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