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總就不再勉強木棍,回頭讓高天喜陪他去,高天喜看了木棍一眼,推托說“我就不去了吧!”
文總不滿地瞪了他一眼,說“咦,馮助理不給我麵子,難道你小子也不給我麵子?”
高天喜就裝作無奈,半推半就地跟著文總走了。
木棍今天喝的也不少,晃著回到家,看什麼都重影。姚梅花照例正在嗑著瓜子看電視,斜眼見他喝得醉醺醺的,正想翻白眼,木棍從懷裏把陳大衛發的紅包掏了出來。看到紅包,姚梅花的白眼翻了一半就恢複了正常,眼睛死死盯著那個紅包不放。
木棍把紅包丟到沙發上,說“數數!”
姚梅花急不可耐地把紅包打開,蘸著口水一張張數了起來,數到最後一張,激動地說出了一萬的數字。木棍雖然頭暈,聽到姚梅花說一萬,還是吃了一驚,沒想到陳大衛竟然如此大方,自己才來公司幾個月,年底竟然給自己發了一萬塊錢的大紅包,這個陳大衛,不愧是老同學,太夠意思了!
姚梅花漲紅著臉說“好家夥,一萬塊呀,你們公司真不賴,照這勢頭下去,咱們借的那點錢很快就會還完的,我看咱的計劃得調整調整,裝修啦、家具家電啦,該好好裝就要好好裝,該添置的就得添置,沒聽我姐說嗎,裝修一次脫層皮,我可不想裝修了一次,過段時間再去折騰第二次……”
姚梅花興奮得嘴裏滔滔不絕,說了半天不見木棍回應,扭回頭看,卻見木棍早已歪在沙發上睡著了,嘴裏的一條口水掛在下巴下麵,細細的長長的,欲斷還連……
三十八、揪辮子木棍敲打高天喜
第二天上班,高天喜來送報表,木棍看著高天喜的黑眼圈,調笑道“高主任昨天玩得盡興吧,文總給找的小妹肯定不錯!”
高天喜目光遊移地躲避著木棍,說“馮助理你別亂開玩笑,我和文總昨天也就是去唱了唱歌,別的可什麼都沒幹呀!”
木棍盯著高天喜的黑眼圈不放,說“高主任,我說你幹別的什麼了嗎?”
高天喜低著頭說“沒,沒有啊!”
木棍說“對呀,我沒說,我什麼也沒說,高主任你心虛啥!”
高天喜麵露尷尬,說“我心虛啥?我什麼也沒幹!”
木棍仍死死地盯著他的黑眼圈不放,說“其實幹了也沒什麼,高主任你還是心虛,不心虛就不會此地無銀三百兩了,不過你放心,我不會和別人說的,尤其不會和老板說!”
高天喜不再辯解,放下報表滿腹心事地走了。
揪揪高天喜的小辮子,敲打敲打他,讓他疼兩下、心神不寧一陣子,木棍很得意。這個高天喜欠的就是敲打,不時常敲打敲打他,說不定什麼時候文總鹹魚翻身了,他在自己麵前還不上房揭瓦!
馬上就要過春節了,公司裏洋溢著即將過節的喜悅氣氛,員工們說話的嗓門比平時大了許多,不時傳來哈哈的嬉笑聲。平時這樣的大聲說笑是絕對不允許的,但是現在木棍也睜隻眼閉隻眼,不想去破壞這和諧歡樂的氣氛。
手頭暫時沒有什麼事可做,木棍忽然想起股市這段時間連續上漲的事,就摁響了大頭的電話,問大頭“你小子這段時間發了吧?”
大頭卻沒有意想中的興奮,說“發什麼發?”
木棍說“這些天股市漲得像個對號似的,你小子還不發?”
大頭歎聲氣,說“你不知道,漲的都是金融保險銀行鋼鐵這樣的超級大盤股,媽的,我買的小盤股基本上沒怎麼動,唉,這次沒趕上趟!”
木棍忽然有些不祥的預感,覺得大頭炒股前期太順,後期說不定要走背運。
大頭說“馬上該過節了,我來安排一下,你說咱哥幾個初幾聚聚?”
木棍說“到時候再說吧,今年過節我的應酬可能多點,春節還得值班,咱們自家弟兄好說。”
大頭說“那好,你和鬼子哪天有空哪天給我打電話,我隨時安排。”
放下電話,木棍有些失落,心裏空蕩蕩的。人家陳大衛對這撥行情可是抱著很大的期望呢,大頭那邊卻沒趕上趟,讓陳大衛知道了,還不失望至極。原想得到大頭收益很好的喜訊,到陳大衛那裏報報喜,現在卻像迎頭挨了一悶棍,木棍心情頓時鬱悶起來!中午快下班的時候,鬼子打來電話,讓木棍和他去西城喝貼記羊肉湯。兩人開車來到貼記羊肉湯館,每人要了十塊錢的羊肉,各衝了一碗肥湯。
往湯裏掰鍋盔的時候,鬼子說“媽的,大頭這小子不知道啥意思,現在股市漲得這麼好,他卻非要把錢還給我,讓我自己炒。”
木棍也是不解,說“我上午才給他打過電話,問他這段收益咋樣,他說他炒小盤股沒趕上趟!”
鬼子想了想說“是不是他小子這段手氣不順,而大盤又漲得這麼好,他小子小肚雞腸,害怕我誤會了他掙錢不和我說,才讓我自己炒的!”
木棍撓撓頭說“有可能,大頭有時候想法就是多,人家頭大嘛!”
鬼子罵道“這小子,心眼針鼻兒一樣小,咱哥們兒誰跟誰呀,難道我還會不相信他不成?”
木棍搖搖頭,說“人家大頭有人家大頭的想法,說不定也不是因為這個,這隻是咱倆瞎猜測而已。”
鬼子說“不是因為這是因為啥?”
木棍笑著說“我咋知道因為啥,我是他肚子裏的蛔蟲?”
喝完羊肉湯,兩個人頭上冒起了熱汗,渾身暖洋洋的,鬼子說“走,到我辦公室聊聊去。”
開車來到鬼子的辦公室,鬼子泡了茶給木棍端過來,說“木棍,你買房子缺錢吧,我的錢不急著花,大頭他小子讓我炒股,我他媽的也不會,幹脆借點給你用得了。”
木棍心裏一熱,說“謝謝你了鬼子,我現在暫時不用!說實話,這年頭人們最怕的就是借錢了,能主動借錢的更是鳳毛麟角,有你這句話,我就感激不盡了!”
鬼子把茶杯往桌子上一蹾,說“木棍,咱們自家兄弟,你給我說這話不是找罵嗎?”
木棍照自己臉上拍了一下,說“該打該打,怪我說錯話!”又說“買房缺的錢,已經向梅花的姐姐姚桃花和家裏借過了,要是還不夠,我再向你張嘴!”
鬼子說“缺錢了你就給我說,記著,找我借錢是你看得起我!”
木棍說“廢話,不找你借錢,我照樣看得起你!”
兩個人哈哈大笑。
噴空噴到兩點鍾,木棍告辭去上班,鬼子把木棍送到樓底下,拍著胸脯說“什麼時候搬新家了,我送你一大件!”
木棍說“好呀,現在六十四英寸的液晶電視不錯,你送我一台?”
鬼子推了一下木棍,說“想得美,我他媽還沒呢!”
開車回公司的路上,路過一個彩票投注站,木棍不由自主地把車停到了路邊。這段時間忙,好幾天沒買彩票了,木棍咬咬牙,掏出一張老頭票,進去機選了十張一共五十注彩票。心想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今天就揮霍一次,萬一中獎了,他媽的什麼難題都迎刃而解了!
回到公司,還沒打開辦公室的門,手機忽然唱起了歌,忙接聽,是廠長打來的。
木棍進了門,說“廠長,快過年了,先給你拜個早年啊!”
廠長歎聲氣說“唉,人這一失勢,怕的就是過年,早先在位的時候,一到過年,門檻子都讓踢破了,現在哪還有個人影!”
木棍安慰他“廠長,你的心要放寬些,不能總想著以前,鄧小平還三上三下呢!”
廠長說“三上三下倒不可怕,怕的就是我這一上一下,以後再沒翻身的機會了!”
木棍一想,廠長說得還真有道理,一時語塞,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廠長,就說“廠長,過年我請你喝酒,咱倆一定要喝個痛快!”
廠長說“好啊,我現在整天就是沒有個人說話,憋悶得快成啞巴了,知道你現在忙,還是忍不住給你打了個電話。”
木棍忙說“廠長,你什麼時候悶了,隨時都可以給我打電話,其實我也沒有多忙。”
廠長說“想想傷心呀,我這麼多年廠長幹下來,出力不落好,反而幹成了孤家寡人,也隻有和建軍你拉拉呱了!”
木棍說“廠長,一個人太閑了容易胡思亂想,我看你還是出去發揮發揮餘熱的好。”
廠長冷笑一聲,說“餘熱,我倒是想發揮,可誰要我呢?”
木棍說“你幹了這麼多年廠長,企業管理經驗豐富得很,想到哪裏去,他們還不爭著要呀!”
廠長說“我也給以前還算熟的幾個老板提起過,他媽的,建軍你猜他們怎麼說?”
木棍問“他們怎麼說?”
廠長說“他們說他們的小廟供不起我這個大神,我還他媽大神呢,唉,真是人走茶涼啊!”
木棍說“那是他們有眼無珠,廠長你千萬別在意!”
廠長氣哼哼地說“這算是好聽的,還有的人背後說我這個破產企業的廠長一身黴氣,到哪兒哪兒垮台,是個喪門星,他奶奶的!”
木棍也替廠長感到心酸,忙安慰道“這種鳥人有眼不識泰山,成不了啥大事,廠長你犯不著和他們治氣。”
發了會兒牢騷,廠長又絮絮叨叨地嘮了一晌廠子的事,才掛了電話。木棍發現廠長真的有些老了,說話哪裏還有以前在任時的幹脆果斷,開始變得婆婆媽媽起來。
和廠長打電話的時候,木棍看到高天喜推門進來了兩次,見他在接電話,又退了出去。打完電話,木棍本想到綜合部問問高天喜有什麼事,忽然想起早上對高天喜的敲打,就把屁股穩在了椅子上,不再動彈。
過了一會兒,門被敲響,木棍抬頭看,果然又是高天喜。高天喜進來就訕笑,說“馮助理你忙完了?”
木棍丟給他支煙,說“我忙啥了?不就是接個電話。”
高天喜躬身給木棍點上煙,拍馬屁道“領導接電話就是忙工作嘛!”
木棍吸了口煙,躺靠到皮椅子上,說“高主任你有事?”
高天喜說“沒事就不能來聽馮助理批講批講?”
木棍說“好啊,歡迎高主任常來坐坐,不過批講沒有,聊聊天還成!”
高天喜就開始有一句沒一句地東拉西扯起來,說的都是公司的雜事。木棍捺著性子聽著,不時地嗯啊一聲作為回應。他明白,高天喜這是對他做出一種臣服的姿態,雖然這種姿態是被他抓了小辮子後被迫做出的,有些勉強,但他還是樂於接受。
木棍明白,辦公室的工作也是要講政治的,而政治工作攻心為上,不戰而屈人之兵為上策。既然高天喜能夠對他做出這樣的姿態,他何樂而不為呢,當然要接受!他清楚,高天喜其實就是一條狗,調教不好,除了陳大衛,他誰都會咬,調教好了,就能為自己所用,變成自己的看門狗。
三十九、百元買彩竹籃打水一場空
本以為這段時間運氣好,所以狠狠心拿出一百塊錢買了五十注彩票,心想再怎麼著也會像石頭扔進河裏,大小激起幾個浪花來吧,誰知卻連個五塊錢的末等獎都沒有中上,木棍就心疼得不得了。想想在廠子的時候,一百元錢對他來說已經是一個大數目,平時口袋裏難得裝一張一百塊的大票子,現在卻隨隨便便地就扔了。
木棍雖然清楚,買彩票其實是鏡裏看花水中望月的事,好事哪那麼容易落到自己頭上!可是,即使心裏明鏡般地清楚,可還是中了邪似的,每期都要買些。一次買十塊錢的彩票,沒有中獎木棍不是很心疼,一次扔了一百塊,木棍不但心疼,還肉疼!
就這樣鬧心了一天,連高天喜都看出了木棍今天心情不佳,討好地問“馮助理,看你這眉頭皺得,和毛毛蟲似的,誰招惹你了,給我說說,我修理他去!”
木棍沒好氣地說“你以為你是誰?天王老子?告訴你,老板招惹我了,你去修理他吧!”
高天喜嚇得吐吐舌頭,說“老板呀,我修理不了他,他能修理了我!”
拍馬屁不慎拍到了馬蹄上,高天喜碰了一鼻子灰,灰溜溜地走了。
晚上回家,木棍見姚梅花哼著小曲兒做飯,知道她肯定有喜事,卻不問,等著姚梅花不打自招。
果然,沒一會兒,姚梅花拿著一遝票子在手上摔打著,過來對他說“今年咱家大豐收,可算是能過個肥年了,我們單位發了五千塊錢的年終獎。”
自己拿了個一萬塊錢的大紅包,姚梅花又發了五千塊錢的年終獎,木棍感覺手頭一下寬鬆起來,和地主老財似的,就跟姚梅花商量“梅花,今年咱家的收成確實不錯,要不過年的時候,你家我家各給一千塊錢咋樣?”
姚梅花把錢塞回信封,白了他一眼說“手裏還沒倆錢呢就想騷擺了不是,你好好想想,咱家需要花錢的地方有多少,不光買房,凡凡馬上該上初中了,想上好學校,也要掏一筆大數目的擇校費。”
木棍想想也是,就說“那就一家五百吧!”說完腦子卻回過味來,對姚梅花剛才的話來了氣,瞪眼說“姚梅花你說誰騷擺呢?會說話不會?”
話一出口,木棍又後悔了,姚梅花什麼時候嘴上認過輸,這下還不針尖對麥芒地跟他對著幹。
果然,姚梅花馬上還嘴道“我說你騷擺了,怎麼了?到外麵剛掙倆錢,有啥大不了的,脾氣還跟著長了不是!”
木棍也覺得自己的脾氣跟著收入有些水漲船高了,以前在廠子的時候,聽了姚梅花的話裏夾槍帶棒的,不到實在忍不住的時候往往充耳不聞,現在呢,不光敏感了,還動不動地就想還擊。
木棍說“說起來你姚梅花還是個人民教師,竟然連騷擺這樣的詞都能在你嘴裏說出來,還怎麼教書育人呢,你給我說說,啥是騷擺?”
姚梅花梗著脖子說“騷擺就是顯擺的意思,怎麼了,是髒話嗎?”
木棍說“不是髒話也不是什麼好聽的話,大過年的我不想和你理論那麼多,你以後自己說完了話再好好品品,看說的都是不是人話!”
姚梅花一下火了,解下圍裙摔在地上,指著木棍的臉說“馮建軍你說誰呢,不就是在外麵掙倆破錢嗎,就開始在我麵前擺譜了,你說誰說的不是人話?說,說呀!”
木棍也覺得自己今天有些過了,可能是被那白扔了的一百塊錢給鬧的,忙高懸免戰牌“姚梅花你別不講理,我還有事,不和你說那麼多了!”
姚梅花哪肯善罷甘休,還想喋喋不休地爭吵,但眼前已然沒了對手,木棍早已大步流星地跨出了家門。
在馬路上瞎轉悠了一會兒,木棍無處可去,忽然想起了黨辦主任範新民。上次他請範新民出來吃飯,範新民因為請的有廠長,說什麼也不出來,木棍這會兒倒想去找範新民聊聊,搞清楚他怎麼和廠長結下了那麼大的梁子。
範新民家不遠,木棍溜達著一會兒就到了,敲了幾下門,開門的正是範新民。看見是他,臉上馬上樂開了花,親熱地和木棍握著了手後就沒有鬆開,直接把木棍拉到了客廳。
木棍開玩笑“範主任你在家可是作威作福了,養得白胖白胖的!”
範新民說“那是,廠子沒了,我不在家作威作福還能幹什麼!”
然後張羅著喊來老婆,吩咐給木棍泡茶,還介紹說“這是我們廠子裏廠辦的馮主任,我們兩辦一直是友好單位,要泡好茶,泡大紅袍!”
範新民的老婆笑著給木棍打了個招呼,就去泡茶了,木棍伸出大拇指說“範主任你在家果然牛氣!”
範新民朗聲大笑,說“我的地盤我做主嘛!剛才你說什麼,我養得白胖白胖的?怎麼會不白胖呢,整天吃了睡睡了吃,像頭烏克蘭白條豬似的,可不就白胖了!”
木棍說“你是衣食無憂,才心寬體胖的,我羨慕你呀老兄!”
範新民蹺著二郎腿說“咱們廠子的人,我過得算好的,比上不足,比下有餘,也就你剛才的話,衣食無憂,這是我上輩子積德修來的!”
木棍點著範新民的鼻子,說“你這話我可不愛聽,誰上輩子沒積德?難道我們這些整天為了生活而四處奔波的人,就是上輩子造了孽嗎?”
範新民嗬嗬笑笑,說“我不是那個意思。”
木棍緊追不舍“那你是啥意思?”
範新民讓木棍喝茶,說“好家夥,一不留神就讓你給我逼進了死胡同!這一出廠子,建軍你更厲害了!”
開了會兒玩笑,話題就轉到了廠子裏。
範新民彌勒佛似的晃著腦袋,下巴上的贅肉一顫一顫地說“建軍呀,咱們廠一個好端端的廠子,算是毀到老馬那龜兒子手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