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2 / 3)

陳大衛接著說“黑道我先不用,那是最後一招,我先用白道。我已經和律師商量好了,準備今天就向公安局經偵大隊報案,公安局的哥們兒也給我拿了主意,說如果單純地以委托理財的民事糾紛報案,估計不好立案,所以,要以詐騙的罪名立案。”

說完,陳大衛頓了頓,看著木棍說“這是大頭他小子先對我不仁,我才對他不義的,不過這案子也要牽扯到你,倒讓我有些過意不去!”

木棍沒有聽明白,這案子怎麼會牽扯到他呢?他隻不過是牽了牽線搭了搭橋而已!

陳大衛繼續說“我知道你也可能在給大頭委托理財這件事上,沒有收受大頭的回扣,但是,大頭給你一輛汽車的事總不是空穴來風吧,你是不是整天開著大頭給你的那輛汽車?所以,根據律師和公安局哥們兒的建議,他們要以你和大頭合夥詐騙立案,我本來也不想這麼做,可是,既然你們把我逼到了絕路上,我也沒有辦法了!”

聽到這兒,木棍的腦子“嗡”地一下,眼前一片混沌,差點栽倒。

陳大衛還在說“其實這樣做,我並不是針對你的,我也是無可奈何,畢竟咱們是同學。我先給你打個招呼,你好有個心理準備,家裏也可以安排一下,別到時手忙腳亂的……”

後麵的話就進不了木棍糨糊般的腦子了,他不知道自己何時離開了陳大衛的辦公室、離開了公司,他感覺身上才讓廠長移開了五指山,還沒來得及輕鬆一下,又壓上了更為沉重的泰山!

木棍沒想到,離開國企端上自己同學的瓷飯碗,一路走來的路途竟然這麼凶險。瓷飯碗打碎了不說,還會被碎瓷片紮著,傷口雖然不大,卻是紮在了心上。

等腦子稍微清醒些的時候,木棍已經坐在了鬼子的辦公室,聽鬼子在破口大罵陳大衛了。

鬼子臉色鐵青,圍著辦公桌轉圈圈,邊轉邊罵“日他媽的陳大衛,好歹都是同學,他小子也下得去手。我就不信他把你和大頭弄到號子裏,他虧的錢就能找回來。他媽的這些暴富的有錢人,一個個都鑽到錢眼裏了,親娘老子都不認,什麼玩意兒!這事要是在同學朋友中傳開了,我看他陳大衛怎麼做人,怎麼在鳩城混!”

木棍的腦子雖然清醒了些,但還是不大轉圈,反應明顯遲鈍,像個呆頭雞。他記不得剛才自己是怎麼給鬼子講陳大衛準備報案的事了,看著鬼子張牙舞爪的樣子,木棍好像是在看一出木偶戲。

罵了半天陳大衛的娘,鬼子喘著粗氣說“木棍,我看你還是先出去躲躲,避避風頭再說吧,媽的,他陳大衛在公安局認識人,咱哥們兒在公安局也不是沒有朋友,你出去玩幾天,我給你把這事擺平了!”

木棍搖搖頭,說“我為啥要躲?我要躲了,那不就變相承認了我和大頭合夥詐騙他陳大衛了嗎?我馮建軍身正不怕影子斜,哪兒也不去,看他能把我咋樣!”

鬼子急得直拍桌子,說“木棍啊木棍,你小子傻啊,難道陳大衛不清楚你沒有和大頭合夥詐騙他嗎?他這是在找抓你和大頭的理由,為的是追回那六百萬資金。你要是真的被他們抓了,一旦砸進了號子,吃苦遭罪不說,再出來可沒那麼容易了!”

木棍手指頭蘸著茶幾上灑落的茶葉水在畫著什麼,邊畫邊說“虧的錢我和大頭一定還他,他陳大衛至於下這麼毒的狠手嗎?”

鬼子冷笑“知人知麵不知心啊,親兄弟還明算賬呢,何況你和大頭不是他的親兄弟!”

木棍還在畫著,喃喃自語地說“‘朋友好處,夥計難擱’這句老話的意思,我今天算徹底明白了,這哪裏是夥計難擱啊,簡直就是同學反目,我就不明白大衛他怎麼下得去手,當初請我去他公司的時候,他可不是這樣的!”

鬼子看不出木棍畫的是什麼,但他能看出木棍臉上呆滯的表情明顯不太正常,顯然是受了強刺激。就歎了口氣,抬腕看了下手表,時針剛過五點,過去拉起木棍說“走,木棍,咱哥倆出去喝兩杯,借酒澆澆愁,日他奶奶的陳大衛!”

木棍機械地站起來,跟在了鬼子身後。

下樓後,鬼子看到木棍的汽車停在辦事處大門口,嘴裏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木棍受了這麼厲害的刺激,還開著車,這不是找事嗎?萬一路上出了事碰著了誰,那可比陳大衛這事還糟糕。

鬼子問木棍要了鑰匙,把車開到辦事處的院子裏,然後開了自己的車,拉著木棍來到了莊稼院夜市。

此時天色尚早,加上天氣還沒有轉暖,莊稼院夜市就沒有了夏日的熱鬧和喧嘩,但仍有零星的食客在悠閑地喝著小酒。

鬼子找了一家準備得比較齊當的攤前,和木棍坐下,說“好長時間沒來莊稼院了,木棍,你還記得不記得咱們三個去年夏天在這喝酒抬杠的事了?”

木棍的眼神明顯靈活了一些,左右看了看,說“怎麼不記得,那天大頭顯擺他們的設計院,你顯擺你們的辦事處,我顯擺我們的廠子,咱弟兄三個抬了一晚上的杠。”

鬼子要了幾個小菜,邊給木棍倒酒邊說“那天晚上咱們喝的是冰鎮啤酒,今天咱們喝白酒!”

木棍端起來抿了一口,有些傷感地說“那天是咱們三個,今天剩咱們倆了,不知道大頭現在在幹啥呢!”然後問老板又要了一個酒杯,一雙筷子,把酒杯倒滿,說“這是大頭的,咱給他也滿上!”

鬼子和木棍碰了杯,又都去和大頭的杯碰,碰完,木棍一仰脖喝了下去,一股熱流順著食管流淌下去,像是一團流動的火。

鬼子也喝了,說“木棍,你記得不,上學的時候,陳大衛有個外號,叫錢迷瞪,媽的,我看他小子不該叫錢迷瞪,該叫錢眼,他小子典型的鑽進錢眼裏了!”

木棍拿起酒瓶倒酒,傷心地說“眼下這世道,人鑽進錢眼裏太正常不過了,別說陳大衛了,我家姚梅花沒有鑽進錢眼裏嗎?知道我出了這事,她一句好聽的安慰話沒有,還給我下了最後通牒!”

兩口子的事,鬼子不好搭腔,就勸木棍喝酒,兩個人一仰脖,又喝下去一杯。

心情不好,酒不醉人人自醉,幾杯酒下肚,木棍的眼睛就有些迷離了!鬼子看到了眼裏,卻仍在和木棍不停地碰杯,眼下酒是最好的麻醉劑,隻有酒才能麻痹木棍心靈的創傷,那就讓他盡情地喝吧!鬼子暗自說。

一瓶白酒轉眼就下了肚,鬼子衝老板招手又要了一瓶。打開剛喝了兩杯,手機響了,一聽,是科長打來的。

科長問“曾為民你在哪兒呢?”

鬼子口舌有些不清,仗著酒勁說“你、你他媽管我在哪兒呢?啥事,說吧!”

那邊科長有些惱火,說“好啊曾為民,這才幾點鍾你就喝多了,馬上給我趕回來,出事了!”

鬼子以為他開玩笑,說“出啥屁事了?是弟妹跟人跑了還是咋了?看你急的!”

科長氣急敗壞地說“我給你說曾為民,你帶的那兩個小徒弟,剛才治理占道經營的時候,一個被小販紮傷了,現在正在二院搶救,過不過來你看著辦!”

鬼子的酒一下醒了,忽地一下站了起來,說“木、木棍,單位出事了,一個徒弟被小販紮傷,我得趕快過去看看……”

木棍衝鬼子擺擺手,說“去吧去吧,你忙你的,開車慢點!”

鬼子走了兩步,又拐了回來,說“木棍你別喝了,吃點主食回家吧!”不放心,又對老板說“你招呼點我這兄弟,別讓他喝了!”然後給了老板一張百元的老頭票,看老板點了頭,才匆匆離去。

鬼子走了,木棍並沒有停下酒杯的意思,仍在沒滋沒味地往肚子裏灌,腦子則在天馬行空。

那瓶酒下去一半的時候,老板有些害怕了,端上來一籠熱氣騰騰的小籠包子,還有一碗雞絲餛飩讓木棍吃,順手把那半瓶酒抄了下去。

木棍拿著筷子夾包子吃,夾了好幾下才勉強夾起來,一口吞了個囫圇圓,油湯順著嘴角流到了衣服上。吃了包子,木棍又去找酒瓶倒酒,卻怎麼也找不到,就問老板,老板說“哥們兒,剛才那瓶酒你喝完了,我剛把空瓶子撤下去了!”

木棍一揮手“那你再給我來一瓶!”

老板賠著笑說“兄弟,聽人勸吃飽飯,你已經喝高了,別再喝了!”

木棍一拍桌子站了起來,晃著說“你他媽少廢話,說吧,給我上酒不上,不上我換一家!”

老板見木棍有些撒酒瘋,就扭頭自顧自地忙活去了,不再搭理木棍。木棍搖晃著來到另外一家,說“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老板上酒!”

這家老板看到木棍醉醺醺的樣子,哪敢給他上酒,朝夜市大門口指了指,說“那家,那家有酒!”

木棍就一步一晃地來到了夜市門口,問老板“你、你這兒有酒?”

老板是個年輕娃子,一臉壞笑地指著夜市外的大街,說“外麵有,快去快去,去晚了就沒了!”

木棍趔趄著走出夜市,在鳩城傍晚的街道上蛇行著醉步。此時木棍的眼裏,看到的一切是那麼的昏暗模糊,甚至混沌變形。這個世界對於他來說好陌生,這一條條的街道他怎麼從來沒有走過,那些來往的行人怎麼看猴子一般看他……

不知走了多久,木棍終於看到了一座他熟悉的建築,那不是大頭炒股的證券公司嗎?媽的,我怎麼走到這兒來了!

證券公司已然關門,而離它不遠的彩票投注站則燈火通明。木棍滿身酒氣地歪了進去,裏麵依然煙霧彌漫,木棍卻聞不到任何氣味。

木棍斜靠在一張桌子邊,看到胡子正被幾個人圍在中間說著什麼。木棍的耳朵嗡嗡的很響,聽不清他們在說些什麼,就用手揉了揉耳朵,裏麵的嗡嗡聲才小了些。他聽清了,那些人正在將胡子的軍“胡子,今天三色球的一等獎可是三個多億啊,你小子有種沒有,你要是有種,就買他一百注,給他一窩端了,敢不敢……”

胡子似乎被大家玩笑慣了,光笑不說話。

那些人還不罷休,戲弄胡子說“胡子,你他媽可得抓緊時間呀,剩不到五分鍾就到點了,等會兒過了這個村可沒有這個店了,到時候你想買也買不成!”

胡子嘿嘿傻笑著說“那你買,我把機會讓給你!”

一個人說“你把機會讓給我,還不如把你老婆讓給我……”

其他人一陣哄笑。

不知怎麼的,木棍的腦子忽地一下熱了,他大喝一聲“老子買,媽的老子把一等獎給他一窩端了,老板,多少錢?”

一屋人的目光一下集中到了木棍身上,投注室裏安靜了。

老板看著他說“你少聽他們瞎叨叨,一等獎是那麼好中的?還不如多打些彩票機會多些!”

木棍拍出兩張百元票子,說“夠不夠?”

旁邊圍觀的人忙說“夠,夠,快打快打,時間到了!”

老板就手忙腳亂地打了兩張號碼相同、各翻四十四倍的彩票,遞給木棍說“哥們兒,你酒醒了可別怨我,我勸過你了!”

胡子說“人家怨你個,三個多億的巨獎人家連鍋端了,感謝你還感謝不盡呢!”

木棍偉人一般揮了一下手,說“中獎了,我請你們喝酒!”

一屋人都不願意,鬧騰著說“哥們兒,你要是中了這麼大的獎,光請我們喝酒怎麼行?太摳門了!”

木棍摟著一個人的脖子說“那你說呢,不行我他媽的一個人送你們一套房子咋樣?說,這摳門不摳門?”

投注室裏的人一下像打了雞血針、喝了興奮劑一般,拉扯著木棍說“哥們兒,這可是你說的,這麼多人作證呢,回頭你可別不承認!”

木棍也興奮了起來,說“放、放心吧,我馮建軍說一是一、說二是二、吐個唾沫都是釘,你們他娘的就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