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1 / 3)

第十一章

五十一、姚梅花知內情廠長看大門

紙裏終究包不住火!木棍不在單位上班的事,到底還是讓姚梅花發現了。

那天姚梅花給木棍打電話,辦公室還是沒有人接,鬼使神差的,她沒有打木棍的手機,而是打到了公司的綜合部。木棍估計電話是綜合部主任高天喜接的,高天喜不客氣地對姚梅花說,馮建軍現在已經不來公司上班了,為什麼?為什麼你不知道啊,他給公司捅了那麼大的婁子,老板正說他的事呢!

本來姚梅花打電話的口氣還有些高高在上,聽了高天喜的話就慌了,忙掛了電話又打木棍的手機。

這個時候,木棍正在證券公司不遠的那個彩票投注站熬時間,見是姚梅花的電話,就走出亂哄哄的屋子,到外麵接電話。聽了姚梅花既驚慌又羞惱的講述,木棍的腦子一下空白斷電了。其實他知道這事是瞞不了姚梅花多長時間的,早晚要讓她知道。但是,他沒有想到姚梅花會以這樣的形式知道,對此木棍沒有一點心理準備。

姚梅花電話那邊一連串地追問著“建軍,你說他說的是真的嗎?你到底給公司捅了什麼婁子啊?你說話呀建軍!”

木棍不知道該如何向姚梅花解釋,就說“這事一時半會兒說不清楚,等晚上回家了,再給你說吧!”

害怕姚梅花糾纏,說完木棍就掛了電話。

拿著手機,木棍像熱鍋上的螞蟻,在路邊來回踱起了步,心裏撲騰撲騰地翻開了鍋,哪還平靜得下來!他想象著晚上和姚梅花說了實情,會是怎樣的情景:沒完沒了地抱怨、責怪……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訴……拍桌子摔板凳地發火……寫離婚協議書……

現在看來,姚梅花的眼光也許是對的,她算是把自己徹底看透了,自己或許就是一個像姚梅花說的那樣沒有成色的男人!原來並不自卑的木棍忽然自卑了,仿佛被人抽了筋斷了骨一般,木棍的身子忽然有些癱軟,忙扶靠住身旁的大樹。

這個時候,木棍才知道,男人其實也是很脆弱的!那大頭呢,要是自己去承受大頭那樣大的壓力,估計早就垮了、崩潰了。這樣一想,馬上覺得大頭確實是好樣的,比自己堅強一百倍,人家都到了這個地步,還滿懷信心地翻本呢,自己的骨頭怎麼就那麼軟呢。

晚上和姚梅花麵對麵的時候,木棍看到姚梅花還像平時那樣坐在沙發上嗑著瓜子,一臉的平靜,哪裏還有電話裏那個驚慌而又惱怒的姚梅花的影子。

木棍幹咳了一聲,叫了聲梅花,姚梅花頭也不抬,說“說吧!”

木棍眼睛看著姚梅花熟練地嗑著瓜子,嘴巴句斟字酌地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

姚梅花聽完,還是一臉的平靜,她一粒一粒的嗑著瓜子,嗑了半天才說“那你準備怎麼辦呢?”

木棍聳了一下肩,馬上覺得自己這個動作此時很不合時宜,趕緊又幹咳了一下,放低姿態說“說實話梅花,我現在沒有一點辦法,都怪我當初多管閑事。”

姚梅花把手裏的瓜子嗑完,拍了拍手說“馮建軍,你有沒有想過,咱們以後的日子怎麼過?原來在廠子裏,好歹你每月還有幾百塊錢的進項,關鍵是那時候咱們沒有買房子,現在我的工資大部分要拿去還按揭,剩下的錢連嘴都顧不住,你說怎麼辦吧!”

木棍慚愧得臉發燙,眼睛死死盯著茶幾上那些沒有了仁的瓜子皮,感覺自己也變成了一個沒有內核的空皮囊。

姚梅花把瓜子皮用手抹到小垃圾筐裏,說“以後咱這樣規定,不管你馮建軍想什麼辦法,按揭的房貸由你還,還不了房貸,咱就離婚!”

聽到這裏,木棍的愧疚演變成了憤怒,眼睛開始往外冒火,說“姚梅花,你別動不動地就把離婚放在嘴邊,嚇唬誰呢?我就是還了房貸,咱們該離婚還離婚!”

姚梅花沒有想到木棍到了這個地步還嘴硬,一拍桌子就要和木棍大吵大鬧,可是,話沒出口反倒冷靜下來,冷笑著說“好啊,馮建軍,你行,你既然這麼行怎麼還給人家捅了這麼大的婁子,怎麼還把飯碗丟了?”

木棍惱怒地反駁道“天沒塌下來,外麵的飯碗多著呢!”

姚梅花又冷笑一聲,說“我倒是要看看你馮建軍還能再端上一個什麼好飯碗!”

……

被姚梅花知道了真相,木棍也就不用到外麵躲著藏著了。早上他其實已被姚梅花和凡凡吵醒,但仍在被窩裏睡懶覺,也不起來送他們母子。

凡凡問姚梅花“都幾點了,爸爸怎麼還不起床?”

姚梅花反問“他起床幹什麼?”

凡凡說“上班啊!”

姚梅花說“他已經沒班可上了!”

凡凡問“為什麼?”

姚梅花沒好氣地說“被開除了!”

凡凡吃驚地問“我爸被開除了?為什麼?”

姚梅花不耐煩地說“你哪那麼多為什麼!”

木棍在被窩裏聽著,肚子被氣得鼓鼓的。姚梅花當著自己的麵在兒子麵前埋汰自己,他怎麼能受得了,可是,咳……木棍極力忍著才沒有發作,噗的一聲把它當成屁放了出去。

姚梅花和凡凡走後,早沒了睡意的木棍馬上翻身起床。他看了看牆上的掛曆,離陳大衛限定的日子已經沒有幾天了,忙找到手機給大頭發短信,告訴大頭陳大衛說過的黑道白道的話。

木棍清楚大頭已經站在了懸崖邊,一個站在懸崖邊、整天看著腳下萬丈深淵的人,對近在咫尺的死亡肯定都已麻木了,哪裏還會懼怕陳大衛的威脅!大頭現在唯一的出路就是在股市裏逮黑馬翻老本,別無他途,可是這唯一的出路,在這漫漫熊市裏,幾率是多麼的渺茫。木棍想,大頭在股市裏逮黑馬的幾率,比買彩票中巨獎肯定要大些,但是也大不了多少!

胡亂吃了幾口早飯,木棍不願在家待著,穿衣服出了門。如果在家待著,中午飯他做不做呢?做吧,他實在沒有心思!不做呢,還不讓姚梅花嘟嚕死,與其這樣,還不如離家出走。

下樓開了車,木棍忽然想起了廠長,好長時間沒有和廠長聯係了,現在廠長怎樣呢?就邊開車邊撥通了廠長的電話。

廠長的情緒似乎很好,說“你好啊建軍,現在忙嗎?”

木棍遲疑了一下,說“不是太忙,你呢廠長,現在怎麼樣?”

廠長笑著說“我現在很好啊,在市政協傳達室給人家看門呢,記得我和你說過吧!”

木棍說“是,廠長你給我說過,嗬嗬,這麼巧啊,我正要到市政協附近辦事,等會兒拐你那兒看看吧!”

廠長爽朗地答應了,說“建軍我等著你!”

有了明確的去處,木棍心裏塌實了些,一踩油門向市政協的方向跑去。

廠長果然在市政協傳達室給人家看大門,好多來來往往、進進出出的人隔著玻璃向他笑著致意,來傳達室取信辦事的人對他也很客氣,有叫馬師傅的,有叫馬廠長的,廠長一概回贈給人家一個燦爛的笑臉。

木棍看了很欣慰,說“廠長,你在這兒人緣不錯啊!”

廠長的麵色很紅潤,說“不瞞你說建軍,工作這麼多年,在這間小小的傳達室,我才體會到了我的價值。這人的價值啊,不在你的位置有多高、你的權力有多大,而在於你能不能和周圍的人和睦相處,你能不能給大家提供幫助,大家對你尊敬不尊敬!”

木棍點點頭,給廠長點了支煙,說“是啊廠長,你這話簡直就是人生的至理名言!”

“所以,我覺得這個工作非常適合我,我幹得很帶勁!”廠長抽了口煙,緩緩吐出來,很愜意的樣子。

木棍說“廠長,這說明你現在進入了一個很高的境界了,人要是沒有了功利思想,心胸自然就豁達開朗了!”

廠長笑笑說“建軍你現在沒有必要給我戴高帽子拍馬屁了,我已經不是你的廠長了!”

木棍也笑,說“廠長,你當廠長的時候,我給你戴過高帽子拍過馬屁嗎?我是那樣的人嗎?”

廠長說“建軍你倒不是那樣的人,正因為這樣,我才欣賞你。不過,那都是老皇曆了,我現在哪裏還有欣賞你的資格,我現在隻是一個老傳達而已!”

木棍看著廠長的眼睛,說“廠長,不管你幹什麼,你在我心中永遠是我的廠長!”

廠長拍拍木棍的肩膀,說“建軍,別一口一個廠長的,咱倆以後是朋友,說得來的好朋友,老叫廠長什麼的就外氣了,何況我已經摘掉了那頂破爛不堪的烏紗帽不是!”

閑聊著,木棍不經意地把自己牽線替陳大衛理財,結果大頭給玩砸了的事說了。木棍本來不想把這事告訴廠長,害怕廠長替自己擔心,可是說著說著,嘴就沒有了把門的,這事自己就滑溜出來了。

廠長的眉頭擰了起來,把煙屁股摁熄在煙灰缸裏,說“建軍,你長期在國有單位工作,打個不好聽的比方,就好像是圈養的動物溫室的花,這猛地一到外麵經風雨曬日頭,少不了要吃些苦頭栽些跟頭,這很正常。事情既然已經出來了,我也給你出不了什麼好主意,但是我告訴你建軍,無論多艱難的事情,等你過些時候回頭再看時,就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了,這世上沒有過不去的河翻不過的山!”

木棍點點頭,說“是呀廠長,在國企待久了,不知道外麵的深淺,一腳踩空就摔趴那兒了!我倒沒什麼,就是覺得對不起人家陳大衛,也對不起我的好兄弟大頭……”說著,木棍的眼圈紅了。

廠長歎口氣,說“吃一塹長一智啊,建軍你以後幹什麼事多留個心眼就行了。至於你說的對不起誰什麼的,我覺得你完全沒必要那麼想,讓自己背負那麼大的壓力。那個叫陳大衛的委托你牽線搭橋,他是為了掙錢,幹什麼事都有風險,何況投資股市呢,主要責任在他們而不在你呀建軍!”

廠長一席話,讓木棍沉重的心情頓時輕鬆了許多。以前他把責任都攬在了自己身上,整天壓力大得如同孫猴子背負著如來扣下的五指山,現在廠長的一席話移開了他身上壓著的大山,他看著廠長如同看到了解救孫悟空的觀世音。

五十二、陳大衛欲報案木棍成嫌犯

限定時間到了的第二天下午,木棍接到了陳大衛的電話,讓他來公司一下。

走進公司的大門,木棍突然感覺這裏是那樣的陌生,好像從來沒有在這裏工作過一樣。碰見公司裏的人,對方也隻是冷漠地微微點一下頭,好像來的是一個外來辦事的陌生人。

木棍的心發條一般擰緊了,感覺出氣氛的不對!

陳大衛看到他也像看到了陌生人,既不讓座,也不讓煙,更不讓茶,叼著煙卷狠吸一口,說“沒有找到大頭吧!”

木棍沒有想到陳大衛和他說話連稱呼都給省略了,心裏立即難受得要命,來之前該想的他都想了,隻是沒有想到陳大衛如此無情。

既然這樣,木棍也沒有必要賠著笑臉說話了,他看著陳大衛平靜地說“我和大頭短信聯係上了,他在外地,不和我見麵,堅持要繼續炒股,把本撈回來!”

陳大衛把腳蹺到了老板桌上,鞋底對著木棍,眼睛裏露出一股殺氣,說“他這是要把老子的本賠光啊,既然這樣,也別怪我不客氣了!”

木棍身上一陣發冷,頭皮跟著發麻,似乎看到了陳大衛要對大頭痛下殺手。

陳大衛的眼睛利刃一樣切割著木棍,說“我說過,給你半個月的時間處理好大頭這事,半個月的時間你處理不了,就由我親自處理!我還說過,到那時,我和他大頭就不是同學關係了,不管怎麼說,鳩城的黑道白道我還都熟悉,這些話你還記得吧!”

木棍緊張地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