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總進來的時候,磕絆了一下,差點摔倒,而高天喜一進門就顛顛地跑過去給他倒茶,還覥著臉衝他笑,說“馮董事長,大人不記小人過,以前我有做得不到的地方,還請馮董事長多多包涵!”
文總沒有像往常那樣大腿壓著二腿地坐在沙發上,而是拘謹地站在了木棍的辦公桌前,猶豫著說“馮、馮董事長,以後我們就是給您打工了!”
木棍聽文總馮、馮董事長地叫,就想起了前些日子,他喊自己馮的猖狂勁,不禁上了火,冷臉看著文總的鳥窩頭,說“老文,雖然你的年齡不小了,但我還是要建議你重新學習學習做人這門功課,否則,栽跟頭的事還在後麵呢!”
文總連連點頭,誠懇地說“是,是,我聽馮董事長的,一定好好學習怎麼做人!我,我,唉……”
木棍擺擺手,讓他倆走了,然後對陳大衛說“大衛,公司你暫時還負責著,等我忙完這陣子,咱倆商量商量,還是高薪聘個職業經理人吧,像老文這樣的老油條,我看可以讓他歇菜回家了!”
陳大衛說“建軍你算說到我心裏了,這段時間你不在,這老小子他媽的老毛病又犯了,覺得公司離開他不行,開始給我蹬鼻子上臉地翹尾巴了,讓我給他漲工資,哼,漲個屁,正好打發他回家帶孩子!”
木棍笑笑,沒有答腔,揮手別了陳大衛。
五十五、巨獎驚呆姚梅花大頭現身
中了驚天巨獎的事,木棍一直瞞著沒有告訴姚梅花。之所以不告訴姚梅花,一是害怕她知道後,一下子樂瘋了,姚梅花那麼虛榮而且嘴快,她給你傳得滿世界都知道,那可就危險了;二是自從廠子走下坡路之後,他受了姚梅花不少窩囊氣,尤其是這次替陳大衛理財牽線搭橋的事,讓姚梅花知道後,姚梅花絕情的言語讓他的心冰冰涼。
回家的路上,木棍思索著應該怎麼去告訴姚梅花。
近來姚梅花的臉,僵硬得像木乃伊,白不刺啦地沒有任何表情。直到吃晚飯的時候,木棍還沒有想好怎麼說。晚飯吃完,凡凡下樓玩耍,姚梅花嗑著瓜子看電視,木棍趁機把刊登著三億巨獎中獎消息的報紙遞給了姚梅花,說“瞧瞧,咱們鳩城有人中了三億巨獎!”
姚梅花接過來掃了一眼,把報紙甩到了一邊,憤憤地說“早滿城風雨了,你現在才知道啊!看看人家多幸運,這輩子算衣食無憂了,再看看你那窮酸黴氣樣,連個飯碗都端不牢穩,和人家簡直天壤之別,唉,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呀!”
今天不知怎麼的,木棍聽著姚梅花埋怨、數落自己,不僅不生氣,反而有些得意。木棍想讓姚梅花就這樣一直充分表演下去,然後自己突然使出殺手鐧,一鐧把姚梅花打蒙!
於是,木棍就故意氣姚梅花,說“誰窮酸黴氣樣啊?我馮建軍向來氣宇軒昂、目光遠大,哪個見了不誇我幾句,就你姚梅花整天貶我損我,唉,真他娘的偉人身邊無偉人啊!”
“嘔!”姚梅花馬上做出嘔吐的樣子,說“馮建軍,我見過不要臉的,沒有見過你這麼不要臉的,你氣宇軒昂?你目光遠大?你還是先填飽肚子再說吧!”
木棍坐直了身子,一本正經地說“姚梅花,燕雀安知鴻鵠之誌哉!你知道不知道,你就是那菜園麥地裏的麻雀燕子,隻要能夠銜到嘴邊幾粒麥子肉蟲就滿足了,而我呢,我馮建軍是翱翔在藍天上的雄鷹……”
話未說完,姚梅花丟了手中的瓜子,把手貼到了木棍的額頭,說“馮建軍,你病了吧,怎麼說開胡話了?也不熱啊,沒發燒,沒病那就是神經了!”
木棍冷笑一聲,說“我神經了?我要是神經了,也是讓你姚梅花氣得,就你這眼光看不了兩拃長的長發婦人,俗,忒俗!”
姚梅花驚詫了,她驚異地看著木棍,長時間地仔細觀察著,想從木棍的神態表情和話語中發現蛛絲馬跡,判斷木棍是不是真的神經了!
木棍神經質地說了一大晌,猛然拿出一張紙片,甩在了姚梅花臉上,說“姚梅花,睜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吧,我馮建軍就是那個獲得三億巨獎的幸運兒,看你這娘們兒還說我窮酸黴氣不說了!”
已經忍無可忍的姚梅花正要暴怒,看了那紙片,就一下子像被人使了定身術,再也一動不動了!
木棍甩過去的紙片是一張中獎的支票。
……
等姚梅花醒過來,她那木乃伊般的臉蛋開始生動了、紅潤了,變得如盛開的梅花般燦爛了。而那本來冰冷生硬的聲音,也開始柔軟了、溫潤了、撩撥人心了!
“建軍,難道這是真的嗎?我不是在做夢吧!”
木棍看著忽然換了個人似的姚梅花,覺得這樣的姚梅花還是很有女人味的!
“建軍,咱們的苦日子總算到頭了,老天有眼啊……”姚梅花哽咽了,眼睛裏湧出豐盈的淚水,“建軍,我以前真的是對不起你呀,可是我也是為了你好,為了咱這個家好啊!”
木棍站起來,拤著腰說“姚梅花,你給我說,在咱們家,我馮建軍是不是從此以後就翻身做主人了?是不是從此以後就從奴隸到將軍了?”
姚梅花連連點頭說是。
木棍踱了幾步卻說“姚梅花,從此以後,豪宅豪車、珠寶首飾、名牌服飾、出國旅遊……一切的一切,你都能擁有,但是,有一樣東西,你卻從此失去了!”
姚梅花迷惑不解地問“什麼?”
木棍說“那就是我們之間的愛。俗話說:患難見真情!可是在我最困難的時候,我沒有見到你的真情,倒是領教了你的絕情。姚梅花,現在我有錢了、富貴了,但是我們曾經的愛卻早已隨風遠去!”
姚梅花的眼淚決堤般淌了下來,哭著說“建軍,你這樣對我不公平!”
木棍平靜地說“我這樣對你很公平!姚梅花你不是眼裏隻有錢嗎?好,我滿足你,今後凡是需要花錢的地方,不管幹什麼我一概滿足你,難道這樣還不公平嗎?”
說完這些話,木棍長長地出了一口氣,鬱積在心裏好多年的怨氣,仿佛一下釋放了出來,心裏輕鬆了許多!
見到大頭的時候,木棍愣了一下,差點沒有認出來。
大頭明顯消瘦了,人一瘦顯得他的頭更大,頭上的頭發也比以前稀疏了許多,兩個黑眼圈讓他的樣子多少有些像大熊貓,看著老相了許多。
木棍快步走過去,狠狠捶了大頭一拳,說“大頭,你小子呀,可回來了!”說著眼睛就濕了。
鬼子也跟著捶了大頭一拳,說“要不是建軍,你小子死定了!”
大頭的眼睛蒙著一層淚光,他有些不好意思,兩隻眼睛躲避著木棍和鬼子熱烈的目光,低聲細語道“這兩個月,我一直在懸崖邊上徘徊,隨時都想跳下去摔個粉身碎骨好一了百了,建軍,是你救了我一命啊!”話說完,眼淚立即奪眶而出。
木棍的眼淚也不自覺地流了出來,他摟著大頭的脖子說“男子漢大丈夫,你哭什麼哭!說實話大頭,我救了你一命不假,可要不是你,我也發不了大財、中不了這億萬巨獎啊,說來說去我還得謝謝你呢!”
大頭這才破涕為笑,說“這就是命呀!我命中注定有此一劫,建軍你命中注定要發大財,總而言之兄弟們還是沾了你的光啊!”
木棍問“大頭,你這兩個月炒股炒得咋樣,挽回來點損失沒有?”
大頭搖搖沉重的大腦袋,說“心態壞了,大盤又是這個熊樣,能挽回損失嗎?其實後來我對翻本已經不抱希望了,我研究最多的不是股票而是如何了結我的性命。之所以一直彷徨猶豫,是因為覺得就這麼走了實在對不起你和陳大衛,要是鬼子再晚兩天打電話,估計咱們兄弟也就陰陽相隔了!”
木棍的眼淚又流了出來,眼前消沉疲靡的大頭,和幾個月前那個得意洋洋、意氣風發的大頭還是一個人嗎?要不是自己意外中了這億萬巨獎,恐怕大頭的形象隻能殘留在記憶裏了!
鬼子也在一旁唏噓感歎不已,說“這炒股真他娘的害死人呀,光我在報紙上看到的,炒股賠本自殺的就不計其數。唉,大頭,你是不幸中的萬幸啊!”
大頭低著頭說“我從此以後,戒煙戒酒戒股票,再也不炒股了!”
木棍說“也好,你先休息休息,好好調理調理身子,等緩過勁了,我給你安排個活幹!”
大頭問“啥活?”
木棍說“我控股了陳大衛的公司,現在是董事長,你什麼時間想幹活了,就到那個公司當個副總經理吧,原來的副總老文,我讓大衛炒他魷魚了!”
大頭點點頭,說“好,我幹,就是讓我當業務員我也幹,還是有個正經的工作心裏塌實!”
然後,木棍和鬼子大頭驅車來到了莊稼院夜市,找到了去年夏天來時坐的那個攤位,要了相同的幾樣小菜:小龍蝦、螺螄、毛豆、花生、豬臉、羊蹄子。鬼子問老板要白酒,木棍擺擺手說,要啥白酒?咱還喝啤酒!邊說邊拿起一隻紅紅的小龍蝦吸溜起來,腦子不自覺地回到了去年那個蒸籠般酷熱的夏夜……
小吃攤沒有啤酒,老板不知跑到什麼地方掂了一捆,打趣說“這大冷的天,你們哥幾個喝啤酒,嗬嗬……”
鬼子把啤酒一一倒上,說“大冷的天喝啤酒有啥稀奇,人家東北那疙瘩冷不冷?大冷天還吃冰棍呢!”
老板賠著笑,說“那是,那是!”
哥仨碰了一下,各自喝了一大口,頓時透心涼。
木棍唏了一下,說“鬼子,你小子記得不記得了,去年夏天在這兒喝酒的時候,你小子還想讓我在這擺個攤幹呢!”
鬼子忙笑著擺手,說“沒,我才沒讓你幹呢,我是讓大頭他小子幹,大頭說你的單位基本上垮了,與其在那死漚著留守,還不如在夜市弄個攤練練,是大頭他小子說的!”
木棍拿眼睛去瞄大頭,大頭不好意思地掂起酒瓶倒酒,說“是我說的,唉,我的腦袋雖然大,可也不會掐著指頭算命看麵相啊,我哪知道建軍的運氣就這麼壯呢!”
木棍哈哈大笑,說“別說你,連我自己也不知道我的運氣咋會這麼壯!直到今天,我這個共產黨員、無神論者算是徹底信命了。人的命天注定!不管怎麼說,咱弟兄幾個有一個命好的就足夠了,來幹!”
“幹!”
“幹!”
啤酒雖然冰冷,三兄弟卻喝得熱火朝天。
木棍說“說好啊,咱還和去年夏天一樣,這一捆啤酒喝完再來一捆,一定要喝得盡興!”
鬼子咂咂嘴說“兩捆呀,那喝完咱仨不成冰棍了!”
大頭卻豪氣衝天地說“聽建軍的,兩捆就兩捆,人生難得幾回醉呀。我這些日子,做夢都想和你們倆一起喝個一醉方休了!”
木棍端起酒杯,說“鬼子大頭,你們兩個小子怎麼對我這麼客氣,開始跟我見外了不是,什麼建軍不建軍的,咱弟兄三個在一塊,我還是木棍,叫我!”
“木棍!”
“木棍!”
……
五十六、真實或夢幻地獄或天堂
那天,木棍和鬼子大頭一直喝到半夜,果然喝了兩捆啤酒,把夜市小吃攤老板驚得目瞪口呆,也把他們三個喝得渾身冰涼,身上沒有了一絲熱氣。
木棍感覺自己快要變成冰棍了,他手腳冰涼地回到家,咚咚咚地敲開了門,姚梅花忙過來攙扶他,他卻一把推開姚梅花,說,睡覺睡覺,給我拿床厚被子來!就一頭栽倒在了床上。木棍感覺姚梅花把一床厚被子蓋在了自己身上,可是還是冷得要命。
第二天醒來,木棍病了,渾身發冷,直打寒戰,肯定是發燒了。家裏沒有人,姚梅花和凡凡一定上學校了。木棍心想,媽的現在手裏有的是錢,你姚梅花還上哪門子班呀,還不在家照顧我和凡凡,當家庭主婦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