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不見使人愁(後記)?(3 / 3)

了第一記喪鍾:1900年,東安門在曹錕的“壬子事變”中被燒毀。左安門又於1912年傾塌。

1917年拆除了東安門南段皇城城牆,西皇城根靈清宮一帶皇城城牆。1923年後又拆除了除中

南海南岸經天安門至太廟以外的其餘東、西、北三麵皇城城牆……從此,皇城基本上就名存

實亡了。北京人經常念叨的皇城根兒,確實隻剩下“根兒”了。或者說,北京人隻能憑借記

憶來“尋根”了。尋找那被鏟斷的根。

外城牆遭到破壞,也同樣始於解放前:1915年為在正陽門(即前門)甕城兩側修建火車站,拆

除了雄偉壯觀的甕城。後來修築內城環城鐵路,又陸續拆除了朝陽門、安定門、德勝門、東

直門、宣武門的甕城及朝陽門、宣武門城樓,並挖開了許多道“豁口”以輔導交通。當然,

北京城牆遭受的致命一擊,還是在上世紀五六十年代。北京城被徹底“解除了武裝”,解

甲歸田。它的麵貌顯得有點陌生。

其實城牆並不懂得疼痛,懂得疼痛的是人心。台灣作家林海音,不敢麵對自己的“城南舊事

”——那已是一座紙上的空城:“我常笑對此地的親友說,北平連城牆都沒了,我回去看什

麼?正如吾友侯榕生(1990年故)十年前返大陸探親,回來寫的文章中有一句話我記得最清楚

,她說,我的城牆呢?短短五個字,我讀了差點兒沒哭出來。”哭有什麼用?假如孟薑女確曾

哭倒過長城,難道我們的哭——就能使城牆重新站立起來?更值得一哭的並不僅僅是城牆的

垮掉,而是在拆城牆時肯定曾有人歡呼:倒也,倒也!最令人悲哀的應該是精神上的損失與

殘缺。

我們的城牆呢?我們的良知呢?

另一位台灣女作家,有“龍卷風”之稱的龍應台,於上世紀八十年代叩訪北京後頗為惆悵:

“新建築給我的整體印象是毫無個性、特色和美感,把古城溫馨、傳統的氛圍破壞了,使老

北京蕩然無存。這些古跡屬於整個中華民族,也屬於我。我有一種被剝奪的感覺。好像趁我

不在的時候,有人把它毀掉了。”促使她直言相諫的,其實是一份更為深沉的愛——“為什

麼我的眼中常含淚水,因為我對這土地愛得深沉。”(艾青詩句)。北京城是所有中國人的老

家。

良藥苦口,忠言逆耳。在重建北京城的過程中,我們確實應該多聽聽批評性的意見。哪怕這

已是遲到的警鍾。但亡羊補牢,未為晚也。對於古老的記憶,必須更為殷勤地挽留。據說一

位“老外”也毫不客氣地發表過一番“酷評”:“由於外國的侵略,如今圓明園一片廢墟。

但是古老的北京城連同它的城牆、宮殿、寺廟、公園這些文明的象征橫遭破壞,則要由中國

人自己負責了。現在的北京,與其說是一座城市,毋寧說是街道、建築物和空地的堆砌……

沿馬路走上幾個小時,竟然看不到一座前兩個世紀留下的古建築物,更不用說具有引人注目

的建築風格了。”(轉引自《城市季風》一書)說實話,聽此言,我的臉還是有點紅了。我覺

得,比自責更重要的,是自醒。自醒才能自強,自強才能自尊。

北京的自尊心,再也容不得傷害了。北京,再也容不得傷害了。該怎樣撫慰這顆飽經滄桑的

古老的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