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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與北京有關的女人

說起與北京有關的女人,人們首先會想到慈禧太後,她是北京曆史上的名女人。寓居北京的當代影星劉曉慶曾顧影自憐:“做女人難,做獨身女人更難,做出了名的獨身女人,難上加難!”其實這三項條件,也被一百多年前的慈禧太後集於一身,1861年鹹豐皇帝駕崩以後,作為其遺孀的慈禧也基本上算獨身女人了,垂簾聽政,大權獨攬,實際上相當於大清帝國的女皇。跟這位統治朝政達數十年之久的女強人相比,劉曉慶隻能算小巫見大巫,不過巧合的是,她恰恰因《火燒圓明園》等清戲中飾演慈禧而發家的。她是否真正體會到慈禧作為女人的難處?外國人布蘭德和柏克豪斯,寫過一部《女皇治下的中國人》,慈禧太後在西方也出名了。若論名氣與地位,她在古今中國女人中算一流的,恐怕隻有武則天跟她旗鼓相當。隻不過她的名聲不太好,遭後人唾罵。林語堂評價她時還留了點清麵:“當代的維多利亞女皇,曾控製政治舞台達半個世紀之久。想比之下,慈禧具有政治的睿智,剛毅的性格,果斷的決策天賦和牢固控製政權的能力。她具有能影響人際關係的典型女性魅力……但不管怎麼說,她畢竟是個愚昧、頑固的女人。在中國那個存亡悠關、麵臨西方挑戰的半個世紀內,她阻礙了國家的發展。”

作為中國最有權勢的女人,慈禧太後在北京城裏作威作福。頤和園就是她下令修建的,也一度成為其私家花園。僅此一舉,就挪用了二千四百萬兩白銀的海軍軍費。也許是作為回報吧,昆明湖畔還停泊了一條兩屋樓高的石舫,供太後遊園賞景時登臨,仿佛視察了大清帝國的海軍。這本身就是個絕妙的諷刺。因為這艘編製之外的仿真巨船,永遠在原地待命,不可能駛向外海,跟列強的堅船利炮對壘的。頤和園那浮華的石舫,在我眼中是中國最後一個封建王朝的泰坦尼克號。慈禧太後,一位失職(或者叫瀆職)的女船長。

其實早在慈禧太後之前,還有過一個女強人,蕭太後。公元936至1122年期間,遼人(契丹部落)曾建都北京。遼代的蕭太後,執掌朝綱,雷厲風行,令當時的宋人頭疼得很。但蕭太後在北京還做過一點好事。林語堂說:“……今天的三裏河,從西麵流進環繞內城西南角的護城壕。在古代曆史中,它是以遼代蕭太後所修運河而著稱的。自從七世紀始,大運河通到了北京以東大約十三英裏的通州,蕭太後遂使這條河與流向通州東部的大通河相通。在十二世紀初期,來自北方金人部落的壓力威脅著北京的遼和開封的宋。在北部金人的威脅下,蕭太後與宋廷訂立了協議……”但後來,宋兵與金兵合圍,還是把蕭太後趕出了北京城。憫忠寺(今天的法源寺),是蕭太後與宋兵激戰的據點。蕭太後走了,卻留下了一段運河。

蕭太後太老了,好多人都忘掉她了。人們對陳圓圓之流更感興趣,在人們想象中,陳圓圓永遠年輕貌美。張中行老人也未能脫俗:“人而有豔名的就更容易引起思古之幽情,如鐵獅子胡同有明末田畹府,從門前過,我們就禁不住想到陳圓圓。這樣的幽情也許不該有嗎?”

讀他的文章,我才知道陳圓圓曾在鐵獅子胡同住過。偶爾路過這條胡同,我也會一步三回頭。陳圓圓原籍蘇州,卻是在北京出名的。想當年吳三桂也一定頻頻光顧鐵獅子胡同吧,為了追求田畹家收養的歌伎陳圓圓。李自成進京,推翻了明朝江山,陳圓圓也算是一件特殊的戰利品,但也正是這件戰利品,導致他最終兵敗,使垂手可得的江山美人全化為泡影。鎮守山海關的明將軍吳三桂,為奪回淪陷區裏的情人,不惜向長城外的敵兵求援,留下了“衝冠一怒為紅顏”的曆史汙點。漁翁得利的是多爾袞,他不費吹灰之力就使清兵入主中原。小小的一個女子,卻改變了好幾個男人的命運,或者說改變了男人們的命運。她甚至改變了一座城市的命運:北京被八旗子弟所占據,成了大清帝國的都城。人們常以陳圓圓為例,來講析“紅顏禍水論”,甚至有禍國的可能。其實,陳圓圓本人又何嚐不是無辜的。跟傾國傾城的楊貴妃相比,陳圓圓的社會地位是很低的,不過是一位邊防軍人的寵妾(相當於今天傍大款的小蜜吧)。但如果把個人對曆史的影響擴大化,可否誇張地說:“沒有陳圓圓,就可能沒有後來的慈禧太後?至少在公眾印象中,北京城是因為陳圓圓而易手的。

人們已習慣了把慈禧太後視為數一數二的壞女人,幸好她身邊還有過一個好女人:珍妃。兩人之間形成鮮明的對比,猶如真善美與假醜惡。珍妃身上保留了人們對美的想象與信心。珍妃的命運也儼然是美的悲劇,悲劇的概念本身,就是指把美的東西毀滅給人們看。珍妃是光緒皇帝的愛妃,卻被慈禧太後視為眼中釘,這種婆媳關係搞不好,還有一定的政治背景。作為一位文化較高的名門淑女,珍妃的思想觀念較新潮,與支持改革的光緒皇帝琴瑟相和。這自然是很讓保守派的太後看不慣,甚至猜疑光緒皇帝是被枕頭風吹昏了頭。光緒被軟禁在中南海的瀛台之後,無依無靠的珍妃也淪為階下囚。八國聯軍兵臨城下,慈禧太後出逃之際,還沒忘記自己的宿敵,她特意命令李蓮英把捆綁著的珍妃推進一眼深井裏,並接連拋下幾塊大石頭。據說珍妃落井前,還在摯言勸說慈禧太後改變政治主張。這是一個弱女子,又是一個烈女子,令我聯想到西方的聖女貞德,被作為異教徒在火刑柱上殉難。今天故宮禦花園內,有一眼“珍妃井”。井已經枯了。黃泉之下,珍妃的靈魂是否無恙,依舊冰清玉潔?

慈禧太後逃兵荒去西安,京城名妓賽金花卻出風頭了。關於賽金花。毀譽參半。有人譴責她對八國聯軍總司令瓦德西投懷送抱(頗有傍“老外”之勢),也有人企圖替她主持公道:八國聯軍在北京城不分青紅皂白地燒殺搶掠,賽金花利用自己跟聯軍頭領的交情,婉言相勸,搭救了南城的平民區,使諸多商賈與市民得以保全性命和財產,意思是,在兵荒馬亂之際,一位妓女都勇於站出來替老百姓說些好話,而以國母自命的慈禧太後,卻隻顧自己逃命去了。慈禧太後讓北京市民寒心了,賽金花反而可能得到原諒。1933年,劉半農倡議撰寫《賽金花本事》時說:“聽說有人要給她寫法文的傳,我們先給她寫個國文的吧……這個人在晚清史上同葉赫那拉可謂一朝一野相對立了。”賽金花與八國聯軍拉關係,也不無原因。1887年至1890年,十五、六歲的賽金花隨洪鈞出使歐洲,得到過英國維多利亞女皇和德國威廉皇帝的接見。1894年她脫離洪鈞家墮入風塵,但估計留下點外語底子和外交經驗。所以後來強虜壓境時,惟獨她能處變不亂、談笑應對。這已非一般的交際花所比擬。賽金花畢竟是見過點大世麵的。

賽金花晚年成了佛教徒,自稱看破紅塵。這時候的她人老珠黃、徒窮四壁,完全靠接待慕名而來的德國、日本等外國人訪問,獲得些接濟。她該如何評價自己前半生的是與非呢?天橋居仁裏有賽金花故居,1936年11月,一代名妓在此貧病而死。據崔金生記述:“賽金花死時當日,《立言報》聽到後,立即停機改版,發現獨家新聞,當日創銷售額的曆史紀錄,使其它各家報紙所售寥寥。賽金花的棺木由報界前輩吳宗祜賒購於鶴年長棺材鋪,掌櫃念金花當年救助北京人民,以半價售出。死後葬於陶然亭東北山坡上,其碑為黑色金字,由潘毓桂所書:‘賽金花之墓’。1952年修整陶然亭時遷走。”遷至何方,已不為世人所知。可惜啊,大名鼎鼎的賽金花,入土之時連一具棺材都要依靠別人相助。但這至少也說明:賽金花風波的一生,並未完全人走茶涼,畢竟還有人念舊。賽金花也算沒有白活啊。

真正有“義妓”之譽的是小鳳仙。據說她出自前門外的八大胡同。有一部電影叫《蔡鍔與小鳳仙》,表現這位紅塵女子跟一位北伐名將的知音之情。小鳳仙膽識過人。以情人身份掩護臥薪嚐膽的滇軍首領蔡鍔,使其免遭袁世凱的迫害……

跟北京有關的名女人還有哪些?蝴蝶算不算?“九·一八”事變後,平滬兩地的許多報紙紛紛刊登《張學良的“九·一八”之夜》、《紅顏禍國》、《不愛江山愛美人》、《東三省就是這樣被丟掉的》之類消息;”……民國二十年九月十八日夜,日本關東軍發動大規模進攻,一路燒殺搶掠,無惡不作,東北三省之同胞陷入水深火熱之中。而東北軍之最高統帥張學良將軍,彼時卻正與紅粉佳人胡蝶女士歡歌舞於北平六國飯店……”後來證明這隻是謠傳。胡蝶本是上海捧紅的影後,恰巧來北平拍外景,也就蒙受了不白之冤。說“九·一八”之夜胡蝶跟張少帥共舞,雖是亂點鴛鴦譜,但至今仍有許多人當真了。

詩人徐誌摩是在北京認識際小曼的一而陸小曼這時已名花有主。他們的愛情糾葛曾招致滿城風雨。1925年,徐誌摩離開北京五個月,去歐洲散心,但又不斷把熾熱的情節寄回這座令他魂縈夢繞的城市。陸小曼,就是那本著名的《愛眉小劄》的收信人。第二年誌摩回到北京,陸小曼已離婚,守候著他。徐誌摩與陸小曼的故事,如今已是膾炙人口的一段情史,當年卻是北京城裏的一樁醜聞。陸小曼頗具上流社會的貴婦人風韻,熟諳琴棋書畫還會演話劇。因崦令新月詩人傾倒。1931年因飛機失事,誌摩墜亡於上海飛往北京的途中。小曼的後半年,便以編輯誌摩遺稿度日,與其原先的社交明星生涯形成鮮明對比。大概是在解放後,陸小曼寂寞地病卒於北京城的一所醫院。

林徽因則是更典型的北京才女。她曾受徐誌摩影響,成為新月社會的女詩人。1924年,獲過諾貝爾文學獎的泰戈爾訪華,林徽因跟徐誌摩一起,擔任其在北京期間的陪同與翻譯。“同他在一起,他們也成了公眾人物。這對出色的青年伴著一個高個子、白頭發的聖者傳為一時佳話。”(李歐梵語)林徽因後來嫁給建築學家梁思成,成為梁啟超的兒媳。新中國建立後林徽因被任命為設計國旗國徽小組的成員,還參加了天安門廣場人民英雄紀念碑基座的設計對於一個知識女性來說,這非常了不起了。

隻有一個老舍

偌大的北京,隻有一個老舍!

說起老舍,就不能不聯想到北京。同樣,說起北京的現代文學抑或京味文化,就無法回避老舍。老舍給20世紀上半葉的北京創造了平民的神話。他那一係列描寫社會底層市井生活的作品最充沛地體現了老北京的精神。從文學史的角度來看,老舍是當之無愧的現代大師;但是他一生的視線與筆觸,都平等地凝聚於本世紀北京城裏的小人物以及小市民的喜怒哀樂、悲歡離合,並無屈尊或居高臨下的傾向。老舍的偉大之處正在於此,他以塑造小人物而成為大師。從趙子曰、老張、二馬到駱駝祥子與虎妞,從早年茶館的顧客到後期龍須溝的居民……老舍仿佛向來就不曾躲進書房或離開北京城,他自始至終都與筆下的人物生活在一起,了的藝術生命是在身臨其境地重複這些人物的命運中度過並獲得延續的。老舍已經死了,但翻開他的小說,那些栩栩如生的人物至今仍在紙上呼吸,堪稱典型的性格魅力仍在和讀者的啼笑姻緣中得以遺傳或擴散。在現實中我跟許多地道的北京人交往,他們那獨特的思路、幽默的談吐乃至豐富得近乎戲劇的表情,都令我下意識地懷疑塗抹有老舍式的文學色彩。而80年代脫穎而出的本地作家王朔,以詼諧的文風再度贏得全國讀者的喜愛,他同樣以老舍之後的京味小說代表自命。老舍的傳人,老舍精神上的傳人從來就不曾斷絕。我不禁猜測:是北京人造就了老舍,還是老舍在影響著北京人?不管怎麼說,老舍與北京城同在,與北京人同在,他的作品給老北京的精神樹立了一塊樸素的文學紀念碑……

何謂老北京的精神?林語堂是這樣解釋的:“所有古老的城市都是經曆若幹世紀成長演變的產物。它們飽經戰爭的創傷,蘊含曆史的積澱痕跡。它們是已逝的人們夢想的見證……一個城市絕不是某個人的創造。多少代人通過自己的生活方式和創造成就給這個城市留下寶貴遺產,並把自己的性格融於整個城市。朝代興替,江山易主,可北京老百姓的生活依然如故……城市永生,而他們的人生歲月轉瞬即逝。可見任何城市都要比一時主宰它的人偉大。”真正的老北京精神實際上是一種平民精神,雖然北京自古即是產生貴族、造就帝王將相的地方,但浮華的貴族文化是易朽的,隻有百姓生活中歸納的樸素的真理才能達到不朽的境界。老舍的作品,正是努力為已逝的人們的夢想提供佐證,毫無疑問也為北京這座曆史名城留下了一份寶貴的文化遺產,它固執地證明著一個時代以及那個時代裏平凡而偉大的人們。這座城市的性格,就是這些人們性格的組合。再尊貴的城市史詩,從某個方麵來說,都應驗著所有市民性格的萬花筒,以及彼此衝撞、融合的結果。老舍深諳此道,所以他從解剖市民性格著手,舉重若輕地給北京城獻下一首平民化的史詩、個性化的史詩……

這自然與他的身世有關。老舍遺著《正紅旗下》等於是一部沒落的家族史與哀婉的自傳,追述了八旗子弟在京城衰敗、沉淪的過程。老舍於光緒二十四年出生在西城護國寺附近的小羊圈胡同,相當於貧民窟,“一個頂小頂小的胡同裏……一個很不體麵的小院。”他的家族屬於滿洲正紅旗,其時已由入關時的特權階級淪落為“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的貧苦階層。老舍出生時即是貧民之子,無緣再享受祖輩的榮耀。據老舍自述:“我們住的小胡同,連轎車也進不來,一向不見經傳。那裏的住戶都是赤貧的勞動人民,最貴重的東西不過是張大媽的結婚戒指(也許是白銅的),或李二嫂的一根根頭簪。在我還是孩子的時候,我們的小胡同裏……夏天佐飯的菜往往是鹽拌小蔥,冬天是醃白菜幫子,放點辣椒油。還有比我們更苦的,他們經常以酸豆汁度日。它是最便宜的東西,一兩個銅板可以買很多。把所能找到的一點煺或菜葉子摻在裏麵,熬成稀粥,全家分而食之。”他的這番“憶苦思甜”生怕聽眾誤以為天方夜譚,趕緊又強調:“從舊社會過來的賣苦力的朋友都能證明,我說的一點不假!”

梁實秋聽完是這樣評價的:“老舍就是在這樣的破落大雜院裏長大的,其成分可以說是十分‘普羅’的了。惟其因為他生長於貧苦之家,所以他才真正知道什麼才叫做貧苦:也正因為他親自體驗了貧苦生活,所以他才能寫出像《駱駝祥子》那樣的小說……老舍從來不諱言其幼時之窮,時常在文章裏敘說他小時候的苦況,但是他不但沒有抱怨的意思,而且也從不‘以貧驕人’。貧非罪,但是貧卻是人的社會的病態。所以老舍的為人與作品充滿對窮人的同情,希望窮人的生活能夠改善……這是他的寬厚處,激烈剛腸,但是有他的分寸。”梁實秋對老舍的印象,“我隻知道他有一個悲天憫人的同情窮人的態度,他基本上是一個自由主義者。”大意指老舍的作品是無黨派的,非政治的,純粹從人性的角度表現窮人的疾苦。我認為老舍更是個徹底的人道主義者,他將心比心地刻畫社會底層小人物的命運,甚至在心理上認為自己也是其中之一,做個窮人的作家也是需要勇氣的。在我們以前概念化的認識中,總習慣於把窮人的作家稱為無產階級作家,譬如高爾基對大革命前夕俄羅斯勞動人民所承受苦難的描述。但對於老舍而言,窮人的涵義或許更為人性化一些。在他的感覺中存在著一個平民主義的北京,與貴族化的北京分庭抗禮。老舍是屬於北京的平民主義作家,他畢生都執著於挖掘這座古老城市的平民精神。在形式上,他借助於運用嫻熟的北平土語,以通俗的風采登台亮相,給道貌岸然的中國文壇注入了來自民間的魅力,這就是人們所說的京味。

“老舍的小說規模大,用意深,有新文藝的氣象,但是保存了不少的相聲味道。土話在文學裏有其特殊的地位,於形容特殊人物時以土話表達他的談吐,特別容易顯示其個性,在對話中使用土話已成為廣泛使用的技巧,不過老舍的小說是從頭到尾成本大套的使用土語,這就不尋常了。以土話寫小說,不隻是白話文學了。因為白話和土話還是有距離的。”梁實秋認為老舍的小說之所以活靈活現、虎虎有生氣,在於他自身的性格已凝注於其中,“我是北平人,特別欣賞他的小說,讀他的文字如見其人,一個規規矩矩的和和氣氣的而又窩窩囊囊的北平旗人。”老舍的小說頗受市民讀者歡迎自不待言,在文人群落中也曾風行一時,幾乎沒有誰不叫好的,除了胡適。我惟獨隻聽說過胡適對老舍的作品評價不高,認為老舍的幽默有勉強造作之嫌。這恐怕跟他對北京的市民生活的看法有關。我以為凡是對北京這座城市有感情的,凡是對老北京的民俗沒有抵觸情緒與距離感的,都會愛上老舍的小說。因為老舍的作品本身,就借助人物之口以及人物命運,隱隱約約包含著對這座城市的一種說不清的又確實是由衷的熱愛。我曾經聆聽北京電視台為紀念老舍而配樂朗誦他的散文《想北平》(估計是老舍於抗戰後應美國國務院之邀赴美遊曆時所寫),可真是一詠三歎,情真意切。當畫麵上依次出現老式的胡同、人力車、城門樓子以及四合院馴養的鴿群,我仿佛感知到一位老人的靈魂在北京城的上空呢喃著:想北平、想北平,我實在是想北平啊……這是一般的文人騷客、凡夫俗子所無法想象、無法比擬的一份博大的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