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千裏之外
過些日子,他就要從千裏之外的煙台放假回九江了。
六月初,每一次我都把他送到考場外,看著他的眼睛,叮囑他,堅定他,給他以信心。然後,考生慢慢向考場挪去,看著人群中他高出的半個腦袋向前浮動,直至轉過彎去不見了,我心裏不免泛起陣陣酸楚,才感到自己也需要堅定,仿佛反串著朱自清的“背影”。
後來,一家人經曆了情緒上諸般的潮汐。一個夏天就是一個無窮的等待,等待的時候,日子漫長。奇怪的是,有幾次我都盼望著這一年能早點過去,不然我都快瘋了。
有時候,好也罷,歹也罷,你不得不認命。似乎一切都安排好了,連你的掙紮也在它的安排之中。它給予你的,是連你的掙紮所得一並計入在內的,除此之外你決不會多得一分一厘。
有一天,他把一隻膝蓋擱在茶幾上打電話,手指繞著電話線,告訴同學,他錄取在煙台。
這樣,我和他媽除了關心我們所在的城市,還關心煙台,對煙台充滿罕見的興致。那裏真的會有那麼多的煙嗎?名字是來由於烽火台的狼煙,還是來由於海上明滅的煙霞?媽媽去超市,就會看有沒有煙台的蘋果,價格怎樣?每晚她還要準時收看有關山東的天氣預報,盡管濟南離煙台還有好遠。新聞聯播報道煙台或它周邊的城市,她看來都同樣津津有味。
我們從沒到過煙台,連夢都沒到達過那裏。可是,去年九月,輾轉千裏,我們去了那裏。煙台委實太遠了,就像想象中的蓬萊那樣遠。盡管如此,我想,這肯定不是我們最後一次來,也許兩次,三次,乃至更多。
不管出於何種善意,我們或者經由我們加之於孩子的傷害,至今讓我內心傷痛不已。我們曾經是那麼快意於以為了他好的名義恣意摧殘他,扭曲他,左右他唯有上天才能左右的命運,竟心安理得。
他終於可以放鬆了,掙脫了期望的桎梏。在煙台醒來的第一個早上,我們在校外賓館接到他從寢室發來的短信:“爸媽睡得怎樣?我醒了,我在聽音樂《千裏之外》,深有感觸。學校裏還不是很多人,不過太陽這麼大,好像已是晌午,我沒料想竟睡得這麼穩。”這些年來,他哪天這麼安穩地睡過?沒有。
為使共處的時光多一點,我們幾乎沒怎麼走動。幾天後就要回九江了,孩子將一個人留下來。
頭天晚上,我們在校外餐館小聚,點的是他愛吃的菜。飯後,我們到他寢室坐了坐。媽媽幫他又整理了一遍蚊帳和被子,告訴他箱子裏有些什麼,什麼情況下使用,到時記得買水果和牛奶,雲雲。他似乎比過去變得能忍耐一些,回答說:“哦,知道媽媽”,“哦,好的媽媽”。興許他知道,很快連這些嘮叨都將成為回憶。
我們說好了,就在今晚告別。他好像能適應這裏的生活,沒有多少依戀我們的意思。而媽媽很想經過反複驗證後,能得出相反的結論。甚至在出門的時候,媽媽還在不停地叮囑。他送我們到樓下,叮囑也就跟著下樓來了。
校園比白天要安靜,燈光下是四通八達的大路,路邊有亮堂的教室、圖書館,還有琳琅滿目的店鋪。燈光照不到的地方是後麵黝黑的山體,山頂上空有幾顆稀疏的星星。這裏的一切,將要伴隨他度過四年時光。夜色中,他露出兩顆虎牙,很帥氣地站在樹葉的下端,向我們揮揮手,就回了寢室。
他長大了,不再是個小男孩,這就是眼前的事實。不再是那個刷牙不願放牙膏,讓媽媽聽出聲音來,反驚訝媽媽怎麼會破案的小男孩。如今,他每天都要對鏡自照,一照多時。不再是那個穿著夾克衫傍晚回家來,肚子挺得像個孕婦,藏著從教室裏拿來的粉筆,又乖乖地送回去的小男孩。上回理發店看他是學生,隻收他六元,他同情那個小夥子,多給了幾塊錢。
我們不想那麼早回賓館,去周邊轉了轉。起初,從一個方位還能看到孩子窗口的燈光,後來隻能看到他入住的那棟樓,再後,隻能看到繁複的屋頂和樓宇了。
煙台醒得早,太陽五點就照到了床上。遠處照常傳來飄忽的軍號聲。
早上七點半,他就要開始第一天的軍訓了,而我們的火車正好向南啟動。行李不多,又省了難舍難分的離別,想必我們走得會比較輕鬆。然而,一旦真正輕鬆起來,反倒覺得不自在。
出門時,總覺得少了什麼,又怎麼也找不到。進退間,沒想到孩子發來短信:“媽媽,我起來了,在洗衣服,我過去送送你們吧。”頓時,媽媽全身一軟,手裏的東西順勢滑下地。她一屁股坐在床上,有些氣惱地說:“這孩子,說好了不要送的,真煩人。”她的陣線幾乎快垮了,眼裏滿是焦慮,忙問我:“怎麼辦呐?”她在尋求幫助。我說:“讓他來送送吧。”媽媽這才多雲轉晴,呼吸獲得平複,似乎一早上默不吱聲在尋找的東西,突然找到了,似乎此時她被賦予了某種特別的權力,因而表現得喜出望外。
由於剛才的延宕,告別也隻能是倉促,沒有過多的時間了。可是,最擔心的情景還是難以避免地發生了。
我們拖著箱子到公交站台,他也差不多到了。他和媽媽簡單地擁抱了一下,相互拍了拍後背,然後就幫我們招了輛出租車。行前,他俯下高挑的身子提醒我們,別忘了轉車時換臥鋪。媽媽反倒沒有了叮囑。還好,車子開動時我及時向司機交代了地點。往後,車內一直欷歔著,不敢相互看一眼,說一句話,直到默默地下車。
一種強烈的中年心態湧來:我們老了,老了才感情脆弱,才兒女情長。此去,分明就是一個留守家庭,一個超安靜的家庭。模糊的視線中,我看見孩子發來的短信:“爸爸媽媽,一路順風。”我在進站的隊列中,連忙回複:“謝謝!兒子終於長大了,我們很欣慰,多保重身體,每天為你祝福,再見!兒子,爸爸媽媽永遠愛你。”
十多年前的那個早上,那個八點,我站在布滿陽光的產房過道裏,當看到護士抱來剛生下來的兒子,一個血紅的小臉蛋,我充滿著巨大的無以言表的幸福,流下了眼淚。轉而,又閃過一絲憂慮:生命的到來注定要永受苦難,兒子,你承受得了嗎?我們有力量幫助他嗎?往後一年年大起來,就像他一生氣就想回到媽媽肚子中去一樣,我們真希望他不要長大,永遠處於我們的羽翼下,這個羽翼不一定有力,但聊可遮風擋雨。然而,孩子還是不可逆轉地長大,長大了,就意味著分離,意味著必須獨自麵對一切。
我承認自己不是一個合格的爸爸,關於教育,我這個師範生和別的家長也並無二致,不過徒然多了一些矛盾和痛苦罷了。很多時候隻是煩躁,缺少耐性,隻是簡單,隻是粗暴,結果是愈加的迷茫和困惑。所幸的是,兒子長大了。
很留戀他幼年的那些時光。剛滿一歲,在長滿青草、波光帆影的龍開河邊上,他開始蹣跚學步,他衝著我們咧嘴笑著一路趔趄著奔來;孩子兩歲多,我們帶他上廬山,在夜色迷離的牯嶺街上,他像一隻小獼猴似的,懸掛在兩個大人中間行走。他指著遙遠的九江城裏的燈火說:啊,好多的燈燈……
送君千裏
吃完中飯,我和父親在沙發上說話,母親在廚房洗碗。
年後,我們把父母搬來附近租住,早晚我都要去看望他們。
此時,不知誰家的狗在門口狺狺狂叫,並夾以廝咬,驚擾了這個原本安靜的院落。父親的耳朵不靈,我們幾乎就交談不下去了。
我便打開木門,一隻小黑狗蜷縮在鐵柵門外,聽見門響,便抬起頭來向我仰視,眼裏滿是乞憐的神情。一米開外,一白一黃兩隻小狗在齜牙咧嘴圍攻它,向它驍勇地吠叫。
我一跺腳,那兩隻狗便向後急遽退縮,屁股向後一沉,都蹭到地麵了。
不過,它們似乎還心有不甘,不依不饒,不想放過小黑狗,繼而卷土重來。
小黑狗無助地哼哼著,又一次回望我,眼裏好像比哀憐還多一點,那是感激和期待。
於是,我吱地一聲推開鐵門,那兩條正欲進攻的狗就嚇得四散而逃,而那隻小黑狗也似乎有些膽怯,一邊回望我,一邊往外逃去。
我重新掩好房門,和老人繼續剛才的談話,說的是從前的事情。
一會兒,我回去午睡。當我走出院子大門時,我才感到有什麼在身後跟著。我並沒理會它,是一條小黑狗。它也許上街溜達呢。
而我呢,眼皮漸漸沉重起來,順著斜坡,大步往下走去。我不知道,走著走著,自己會不會就勢睡著了。在這春困的時候,我可不想逛街。
可它不緊不慢,與我行進的速度保持均衡,我還沒太在意它。它也許是一條知書達理的狗呢?它不想和我搶道。甚至,當後麵一輛車從我身邊駛過時,它從與我並行的位置很快有禮貌地退避回去,走在我身後。
隔壁是一叢茂盛的紫藤,散發出熏人欲醉的香氣,蜜蜂持續著低沉的嗡嗡聲。
我對黑狗產生了一絲好感。在大街上,在窄路上,多少人總是習慣於從我們麵前斜穿而過,往前衝,好像要去排隊,而我們不得不放慢自己的節奏,甚至停下來,讓他們先走。我想,這該是我見過的最紳士的狗了。
隨後,它跟隨我步履輕鬆地下坡,奇怪的是,它始終沒有超過我,保持在我手向後擺動的幅度之內。
到目前為止,我和這條狗相伴著走的這段路,令人愉快。人家花錢養狗,讓我享受寵物之愛,何樂不為?
我向四周看看,想找到這條有可能是開小差的狗的主人。可是,寂靜的中午,路上空無一人。
馬上要到大馬路,我們就要在岔路口分手了。前方是斑馬線,對麵就是公交車。它可以選擇步行上街,也可以在樹陰下候車。而我要拐一個銳角,從一條巷子往東南走,一百米不到,我也很快就到了。
誰知它沒走斑馬線,而是隨我轉了個急彎,繼續跟我走,還是一樣的節奏,相同的間距。現在,已經確信無疑了,它是有意跟著我的,我不知道何以會這樣。我和它素昧平生。
我真想轉過身來張開雙手,嗬叱它,讓它回去,它一定認錯人了,它的主人會著急的。再說,我也不想無功受祿,它無緣無故一路相送,我挺過意不去的。哪怕是一隻狗,我也不想欠它的情。
但我又不忍拂它的好意,原本我想揮斥它的手勢,立即變成了彎腰對它的撫摩。
這是一條純黑的本地小狗,身上沒有一絲雜毛,光滑,柔順。隻有它的四隻爪子是白色的,腳掌的邊緣沾了一些黃泥。它的額毛很柔軟,末梢摩挲得手心癢癢的。
它溫順地抬起頭來,與我的手廝磨纏綿起來。黑寶石般的眼睛,盡管不大,但很聚神,閃著溫柔的光亮,楚楚可憐。它似乎渴望得到愛撫,渴望有所歸依。
它向後仰視的神態,終於讓我瞬間想起來了,它正是我剛才在父母家門口無意中救援的那隻小黑狗。這麼說,它一路護送,就是為了回報我了?
我有些感動了。往後,它一直跟著我,送我進了報社宿舍大院。
送君千裏,終有一別。哪怕是與一條狗分別,你會發現,有時也挺困難的。
有一刻,我遲疑了,不知怎麼辦才好,總不能讓它進我的房間吧?然而,我又不忍把它拒之門外。盡管我和它僅僅隻相伴了一二百米,但好像相識多年。
這個世界上,有很多的熟人,有時你反而覺得陌生。但這隻狗在短時間內,卻取得了我完全的信任。這使我增大了分別的難處。我若是不盡地主之誼,熱情地邀請它,而是聽之任之,反顯得我薄情寡義;然而,它畢竟是一個畜生,我若是以禮相待,又顯得矯情。
就在進退之間,我打開了單元的公共防盜門,我有意停頓了一下,看它是否跟著鑽進來。沒有。它甚至都沒有要靠近門邊的意思,它隻是在三米開外的樹籬下,朝我看了看,似乎確認我已順利到家了,便放心地轉過身去,獨自離開了大院。尾巴頑皮地在身後擺動,步子還是那麼輕快。
我躺在床上,嘴角微含笑意,看著天花板,卻再也睡不著了。我有些不舍得那條狗了。
不長的時間,它卻讓我體會到一份柔軟的感情。這種超出親情之外的美好情愫,是十分稀有的元素,而我卻奇異地從一條狗身上獲得了。
傍晚,我順著原路去父母那裏,不由得想起那隻狗來。我重溫著與它相處的短暫時光,仍然升起一種十分溫馨的感覺來。不知道這次能不能再見到它?它還在那裏嗎?它有可能再送我一程?
可是,黃昏的院子裏已不見它的蹤影。
稍晚,我將回住地,我站在門口搜索院子各處,依然不見。我甚至有意等了等它,沒準它會從哪個角落裏搖頭晃腦跑出來,再次依偎在我身邊呢。
然而,終於不見了,再也等它不來了。
也許小黑狗原本就不屬於這個院子,它隻是偶爾路經這裏的一個匆匆過客。
我站在這個高地,風從北方吹來。看見這個曾經滿是森林的地方如今全被水泥房子所覆蓋,竟然有了一種曠世的孤獨感。
今天早上,我去父母那裏,我看見那兩隻圍攻小黑狗的白狗和黃狗,它們在院子裏盡情地嬉戲,對我熟視無睹,它們既不怕我,也不親近我,甚至也不漠視我,對我一點印象都沒有。他們似乎和小黑狗是完全不同的種類,超出了種群的限製,在進化之樹上高度進化,似乎完全社會化了。這使我發現,狗和狗也是不盡相同的。
流浪狗
周六的公園,八點多時,太陽已很高了。晨練的人們一部分尚未離去,那隻狗也沒離去。不過,它有哪裏可去呢?它是一隻流浪狗。
第一次我看見它時,夜色中,草地上黑乎乎的一團,我以為是公園裏哪隻不安分的野獸跑出來了呢。我扔出一小團泥塊,它霍地起身,四肢著地,跑出四五米開外,立定,扭頭看我。從它的情形,我斷定這是條流浪狗,立即想到了魯迅的句子:“喪家的資本家的乏走狗”,覺得很貼切。以前它很可能是哪位“小資”的,現在卻無家可歸了,顯得疲憊不堪,十分落魄。
眼下,它蜷伏在花壇邊,也是公園的出入口上,身上很髒。黑色的毛發變得十分駁雜,有的地方糾結成一縷一縷,有的地方似乎被燒焦了,蜷曲成團。下頦的毛縷被什麼粘成了兩塊髒布,像係了個蝴蝶結,十分滑稽。額毛過長,把眼睛全遮沒了。腹部原來的白色,也成了泥黃色了。肚子癟癟的,有多日沒吃飽過,有氣有力。它趴在花崗石地麵上,靜靜地聽完了一支又一支曲子。
又一支曲子從花壇中傳出來。一支憂傷的古曲,是用二胡演奏的《江河水》,聽來令人斷腸。小狗似乎為了承接某種震撼,下意識地降低身體的重心,調整了姿勢,首尾相銜,側臥著。當二胡開始揉音時,它的爪子在微微抽動,一驚一顫,腦袋在輕微起伏,好像音樂勾起了它的傷心事,讓它想起了身世之苦,因而慟哭不已。它似乎承受不了自己的憂傷,趔趄著站起來,走動幾步,又停下來,四顧茫然,四腿一軟,又跌坐在地上。音樂還在行進著,訴說著人世間不盡的苦難。小狗一動不動,像隻去了柄的拖把,癱軟在地上。
有一回散步回來,我看見它在公園新鋪的青石塊上嗅著縫隙間的草根,顯然它餓得不行。我摸了摸口袋,裏麵正好有塊巧克力,我剝開糖紙,向它輕輕拋去,以為它準會一撲而上,一口吞下。誰知它連嗅都不嗅,猛地跳開去,一邊還尾巴拖地,幽怨地看我,它以為我用石子扔它呢。更沒想到的是,第二天巧克力還在原地。我這才發現,狗是不吃巧克力的,隻有情人才愛吃。
流浪狗常呆的地方是公園新鋪的石徑,或蜷伏在路邊的草皮上,它似乎在等待什麼。沒準它的主人過去常牽它在此徜徉呢。它在等著主人的脾氣好轉,等著把它重新召喚。它以祈禱般的姿勢——身子俯衝著坐地,透過長長的額發眼裏不放過每個路過的人,幾乎是望眼欲穿。
有天半夜,下雨,窗外有條小狗在吠叫,幾次都把我從夢中吵醒。第二天,我們這幢樓好幾個人都談到了這件擾人清夢的事情。首先是弄清了聲音的來源,接著有好心人把那隻討厭的小狗從一隻牆角揪出來,驅除出去。當晚,我滿以為可以睡個囫圇覺,誰知半夜它又狂吠不止,似乎帶有惡意的報複而變本加厲。我躺在漆黑中,睜開眼睛,這時,魯迅的另一個句子出現了:“趙家的狗又叫了”。我想到公園裏的那隻流浪狗,是不是它呢?不像,它沒有這麼囂張,它太低調了。
次日清晨,我的猜測在公園裏得到了驗證。的確,它很安靜,甚至很憂鬱。它還沒有從被拋棄的屈辱中解脫出來,它始終處於一種沉思狀態,它對主人的做法百思不得其解,它在耐心等待主人的悔悟。
可以說,它活得一點都不瀟灑。那麼多被遺棄的狗,都活得很好。它們偶爾也會緬懷自己過去的主人和那些衣食無憂的好日子,但他們業已學會了遺忘,學會了自立,學會了自求多福。更多的時候,它們成群結隊地在街上轉悠。有時像城裏的青年閑扯時那樣,它們集中在一個場地上,你蹭蹭我,我挨挨你。有時難免也會“狗臉生毛”,廝咬起來。有時一隻狗的爪子搭在另一隻狗身上,頭豎得老高,半眯著眼睛,十分陶醉。這些狗東西(但願我不是在罵它們),它們的架勢還真有點兒社會化呢!
而公園裏的這隻流浪狗,卻十分孤獨、落寞,它沒有朋友,不怎麼合群,要命的是,它對過去依舊耿耿於懷。
有天深夜,我從公園走過,看見那隻狗上身直立起來,搭在一隻垃圾桶上,它的腦袋用力去夠裏麵的東西,肚子上那個不雅觀的器官也裸露在外,它餓極了,在找吃的。見到有人來後,它兩手空空慌忙落地,夾緊尾巴,沮喪地走開去,似乎不願讓人看到自己的尷尬。我一走,它準會再去撥拉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