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釣
周五上午快下班的時候,科長說局長找我,並說是很重要的事兒。我說有什麼重要的事兒也輪不上我啊。科長說你可別掉以輕心,你這主任科員當了可有些日子了,想進步就要注意抓住機會,尤其是細節,細節決定成敗呐。我說我早已心如死灰了。科長說你就甭在我麵前裝蒜了。被科長說準心事兒,我很難為情地笑笑,我相信,呈現在我臉上的笑,一定把科長嚇得夠嗆,科長臉部抽動的肌肉不會說謊。
局長淡淡地說有重要接待任務,說我在局裏有大百科全書的美譽,能者多勞,要犧牲我一天的休息時間了。我誠惶誠恐地說,局長,你盡管吩咐,俺鞍前馬後,絕無二話。
局長直接帶我去金源大酒店,就是原市政府招待所。去金源大酒店路上,忽然發現街道兩旁整潔文明了許多,一輛灑水車緩緩駛過,扇麵型的水簾在中午的陽光下騰起一片煙霧;值班交警全部換成女警,衣著整潔,神態嫵媚莊嚴。我挺奇怪,這些女警是從哪裏冒出來的,一樣的高矮胖瘦,一樣的英姿颯爽,專門從模特隊挑也挑不出這麼整齊的隊伍來!
正胡思亂想著,金源酒店到了。局長帶著我親自察看酒店的環境,譬如鮮花擺放的位置對不對,窗簾是全部拉開還是兩邊掛起來,電視頻道是不是按照說明的順序排序,抽水馬桶是不是通暢等等。要知道,這可是四星級酒店噯,局長似乎對“四星級”並不是很放心,明察秋毫地、觀察入微地、心細如發地又重新檢查了一遍,才放心地點點頭。
檢查完畢後,局長給市委書記打了一個電話,彙報了安排接待事宜。從局長的表情看,市委書記似乎挺滿意。掛斷電話,局長告訴我,首長明天要來釣魚。首長沒有別的愛好,就愛釣魚,說釣魚可以放逐自己的心情,拋開俗事,做一回閑雲野鶴。局長曾經給首長當過秘書,對首長的愛好自然了如指掌,安排首長活動也是駕輕就熟的事兒。
下午四點多鍾,市委書記到了金源酒店,裏裏外外看了一遍,表示滿意。五點鍾,就帶領我和局長在門口等。市委書記說,首長能選在我們市休閑,是對我們極大的信任。我們這次接待的原則是,規格要高,範圍要小,按首長的指示,輕裝簡從。因此,就由我們三個人陪首長。聽到我能享受如此高規格的待遇,興奮得我腦袋都眩暈了。
六點鍾,一輛小轎車輕盈地、悄無聲息地劃了一條弧線停下來。市委書記搶先一步拉開車門。果然輕裝簡從,下來的就首長一人。首長穿一身休閑服,少了幾分我們常在電視裏看到的莊重,卻多了幾分飄逸。市委書記把我介紹給首長,首長主動與我握手。首長的手掌又厚又軟,如棉似錦。首長對著我微笑,很親切,我卻感到有種高山仰止的威嚴。
簡單洗涮後,餐廳吃飯。飯菜量不大,全部都是魚,烹炒煎炸蒸,倒也別具風味。吃飯的時候,市委書記彙報本市改革與發展的情況。首長擺擺手說,我是來休閑的,不談工作。市委書記轉而彙報釣魚安排,說已經給市裏最大的水庫——翠雲水庫打好招呼了。首長笑著說,你們讓我自己安排一次行不行?市委書記恭恭敬敬地說,首長,您指示。首長說,哪有那麼多指示,聽說你們這裏有個叫作野鴨穀的地方,峽穀裏夾著個天然湖,環境很不錯的。市委書記顯然沒有料到首長會提到這個地方,遲疑了一下說,哪個地方沒有正經的公路,很不好走。首長笑嗬嗬地說,我們整天不是做大班椅就是坐小轎車,也該到野外走走了,呼吸呼吸新鮮空氣。首長雖然談笑風生,我卻從中聽出不容置疑的決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