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這種瘦弱的,伸長脖頸的草
叫望鄉草,風一吹
就朝家的方向伏下身子
下雨了,還在不停地打著眼罩
把淚珠掛在睫毛上,不聲不響地
試圖挪動潮濕的腳跟
夜色降臨,空曠的野地裏隻有倒不下的
長矛和劍戟,寂靜替鳴蟲調大了播放器
月光唱起楚國的歌謠
過河的啞巴卒子,憂傷時
承受不了一絲多餘的憂傷
飛鳥飛著春秋,去往外地的土飛機
征程漸遠;回鄉的小路上
望鄉草把種籽塞入我的行囊
●兼致友人
這個夏天,你去過的地方
都是透明的。在海邊,海鷗的鳴叫
我聽見了;你回頭又去山中探秘
曲徑通幽處,有一條蛇躲在巨石後麵
忍著心跳收聽你銀鈴般的笑聲
你陽光,在佛指下瞬間開出絢麗的花朵
你去山上采摘漿果
更換著裙子,隱隱約約的小木屋旁
仰躺夜色數看繁星點點
醒來向黎明打聽追夢人的秘密
不相信草葉上的露珠就是相思的淚滴
這個夏天,你把自己活成了神仙
嫣然一笑在清麗的山水間
我心在動。遠在千裏之外的憂傷
是一次食心蟲衍生的累贅,好在風不會
飛來飛去的鴿子不會,黎明當然也不會
給你明媚的旅行捎去陰影
●旅行車
平頂山西,如果你在地圖上找不到
就去查詢列車時刻表
有人會告訴你旅行車的班次
每天的日暮時分,這些龐大的旅行車
總要氣喘籲籲地前來停靠
領取補給水,帶走黑夜旅行的人們
如探囊取物,平頂山西允許了
突然鳴叫的汽笛聲,認領超重的旅愁
曾幾何時,我愛過徐州,後又移情別戀
是旅行車帶我逃離,那時華燈初上
“也許有一天你真的一走了之
我們今生再也不會相見”。不是也許
是我在杜撰,真實的旅行車
和虛構的愛情之間有一種怎樣的默契
也許我已是一個隱形的病灶
最適合被黑夜帶走,從此銷聲匿跡
●天涯
那時木棉花開滿河源的大街小巷
那裏有我樹下走動的影子
在客家人的水果攤上
有我認識的蘋果桔子香蕉
和不認識的芒果,椰子,榴蓮
我都逐一熟記,那時紅色的木棉花
刹那間開滿同鄉秦路遙的相機
不再凋零
那時我和蘇正平坐在河源電廠的
雨聲裏感歎著緣聚緣分,相見恨晚
有時又在轉了向的殘陽下
品味日暮鄉關,口含黃連
隻是未曾想到木棉樹,這些曾在書本上
相知多年心生隱約愛慕的木棉樹
就近在眼前,及至夜過長江
及至在秦路遙的旅行相冊裏
看見榴紅的花朵,開得似曾相識
那時河源已在遠在天涯
●河源的雨
在浦前小鎮。我們用沂南版的普通話
和河源版的普通話交談
雨聲把人們趕到雨具店
方言和方言格格不入
雨過天晴,荔枝樹和龍眼樹
還不肯收起撐開的白花傘
遠處山腰上飄著河源的雲,是河源的風
托起這些濕漉漉的情感旅程
有時候,我們又是多麼迷戀著這些
隻有行走才能產生的
別離與重逢的快樂,就像河源的風
心甘情願地馱著河源的雲
環山,周遊世界,它們會一去不返嗎?
它們怎能舍下這青綠的營盤
下降的雨水加速著推力
濺濕了一小股時而潰敗,時而堅韌的
南下的叛軍。我們終將在雨水中回心向北
●小站
這是火車過境縣界唯一的停靠點
一個小站,清冷的售票廳
清冷的站台,空空蕩蕩的風學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