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王和王後
我12日趕到杭州,住下,打開電視,看到的是決不休閑的紐約皇後區大火,熊熊的火勢把大火之外的一切都隔在外邊了,不管是報告文學論壇還是休閑經濟論壇,都不複存在了。13日晨,我和美國休閑教育工作者和學者機構主席托馬斯夫婦共進早餐。托馬斯不會中文,昨晚沒打開電視,今晨才聽說紐約又一次飛來橫禍。是撞了四幢樓?他問。不,是12幢樓。我說。他聳起肩,攤開雙手,我也攤開雙手聳起肩,在肩和手的對話中,訴說著深沉的不安和無奈。後來,托馬斯走上講台,講到人類擺脫恐懼是旅遊休閑的前提,自己是休閑的基礎。在皇後區的熊熊大火的背錄下,托馬斯在強調幽默感。
會議結束的那一天,我又和托馬斯夫婦共進早餐。托馬斯他們
寫文章,人們對他們很好,他覺得這樣他就是國王,他夫人就是王後。美國國家休閑研究院前主席傑佛瑞?戈比教授也坐到我們這一?桌來。托馬斯說他和戈比認識40年了。我說那你們真是friend(老朋友)了。戈比笑,說托馬斯是old(老)他是friend(朋友)。我大笑,我望著國王、王後和他們的老朋友,心想人類啊,如果更多一點幽默感,本可以減少很多障礙、很多磨擦、很多恐懼。
16日從杭州回到北京機場,我抱著一隻半個我這樣大的狗——浙江買的狗。同行的世界休閑主席傑拉德?凱尼博士讚歎這狗,叫我不知怎地就和他講了我家的娃娃們,他那麼有興趣地和我討論起Doll的問題,而我,一講我的娃娃王國,我就成了國王,還兼王後。
自由生命
人們啊,多麼需要自由自在地休閑旅遊,獲得不同的生命感受,享受生命的歡樂。人類孜孜以求的其實就是自由的生命和生命的自由。休閑文化體現了對人類的關懷,對人類自由的尊重。休閑屬於和平與發展。世界旅遊組織亞太部主任哈什?瓦瑪在致詞中說,中國不僅會成為世界旅遊的主要目的國,也會成為全球最大的旅遊消費市場。2000年,中國首次達到了1000萬人次的出境遊。到2020年,中國將成為全球旅遊的第四大消費市場。
中國的老百姓用穿著旅遊鞋的腳在為休閑經濟投票。
韓國觀光公社北京支社崔在根社長演講前,笑指身後的“中國休閑經濟國際論壇”這行字,說他喜歡中國休閑這四個字,不喜歡經濟國際論壇這行字,太嚴肅了,不休閑,他不喜歡。這是個多麼自由的生命。
13日上午會議後,一輛輛車載上“APEC”們開到樂園一水之隔的世界休閑博覽園的大牌下麵,舉行奠基典禮。這個論壇的承辦單
位之一杭州寧城集團老總黃巧靈,在典禮上,他說建這個博覽園,是為了促進杭州申請2006年的世界休閑博覽會。如果2006年杭州申請不到博覽會,那麼就請世界休閑組織主席一個人住在這投資20個億的世界博覽園裏。
在這個非常APEC的國際論壇上,黃巧靈的講話真是意外之筆,這種性情的話有很大的衝擊力。黃巧靈這麼說的時候,他身子彈跳著,好像要把他的身子變成一個驚歎號來加強他說話的分量。我想,在這個驚歎號上,再加上一個個已經建成和將要建成的旅遊產業,那分量就重了。新世紀的第一天,宋城集團買了一條船,這條船有個美麗的名字:奧麗安娜。她是世界四大名船之一。她長260米、高52米。她的下水儀式是由英國亞曆山大王妃主持的,她的客人包括伊麗莎白女王,她的航程包括世界一百多個港口。看著驚歎號黃巧靈,我想,一個自由的生命可能迸發多大的力量。
想起歡樂女神
13日晚回到飯店打開電視,或許皇後區掉下飛機是機械故障?股市立刻上揚,那平白無故地死去的人,死去了。
人們對和平和發展的渴求,對生命的自由和歡樂的渴求,一如上揚的股市那樣無可阻攔急不可待。
我的心裏響起貝多芬的歡樂頌:歡樂女神聖潔美麗來到你的大殿裏,你的光輝照耀人們團結如兄弟。
我在海上拉響了汽笛
我上到拖船最高層的右邊,趴在欄杆上看海。欄杆寬寬的,我完全可以從欄杆裏鑽出來“蹦極”。突然,船左右搖晃起來,好像想把人從左邊拋向右邊,再從右邊拋向左邊。有人撥拉了我一下,於是我不知怎麼的就在左左右右的晃蕩中,被人輕輕撥拉進了駕駛室。他用一個最簡明的動作示意我呆在室內。那動作簡明到我都沒看到,隻是感覺到了。我跌向椅子,又跌向牆邊。他還站在駕駛室門口。如果我從室內跌出去,他也會輕輕一撥拉把我再撥拉進室內。
我們一隊北京人,一起在山東省日照市上了這艘船。我和很多同行還不怎麼認識。替如把著門口的這位大漢。我扶著什麼物件站穩後,我對他頑笑:你不會掉下海吧?
我笑笑地望著他。但我吃驚了——他為什麼臉紅?哦,他不是我們北京人?他就是船上的?我居然還問他會不會掉下海,這叫人怎麼回答?他不知怎麼回答,就臉紅了。後來我看到,他不臉紅的時候也是紅臉大漢。
我再不敢說什麼,隻是看著船長開船,我隻看到他的背,他那穿著灰上衣的高高大大的背。他正在把自己的拖船開去頂住一艘巴拿馬船,讓那船調整到和航道一個方向。我好像覺得他是用自己的灰色大背在頂住巴拿馬船,好有力量。
灰色大背身後,有一把高高的木椅,好像飯店裏為幼兒準備的高椅。紅臉大漢或灰色大背都不理會我,幹站著又有點乏味,我於是幹脆坐上了這把高椅,坐在駕駛室裏惟一的這把椅子上,可以看得很遠。我雙臂往椅子扶手一擱,頓時產生一種偉大感——有一次在頤和園,我往慈樁太後坐過的椅子上一坐,雙臂往椅子背一擱,在照相機鏡頭前做出了太後狀。可是那天我穿一件綠色鑲白塊的T恤,照片出來我一看,整個兒一個青蛙太後。
無論如何,坐在灰色大背身後的高椅上,有一種自得的快樂。這時就見灰色大背用右手拽住屋頂上的木把,拉了兩下,拖船響起了兩下汽笛聲。那麼響,那麼遠遠地鋪開在海麵上。我跳下木椅,走到灰色大背身旁,看著屋頂上那個奇妙的木把。我多想多想拉一下。我用手指頭輕輕碰一下木把。我用手又摸一下木把。“你拉一下吧。”紅臉大漢開口了,每個字都說得硬硬實實的,叫我想起山東的煎餅。吃煎餅長大的人,人也磁實,心也磁實。
我怯怯地看一眼灰色大背。他沒說話。我也沒看見他的臉。隻是感覺到,他用沉默的背,表示我可以拉一次。
我伸出右手拉了一下,不響。再拉,還是拉不動。我使勁使勁拉,我整個人我全身就吊在右手上,吊在那個木把上了。我的身體晃來蕩去的。
不不,這隻是我的感覺,我想象中誇大了的感覺。我第三下拉響了汽笛。我把很大的聲音放在很大的海上。我在很大的海上放上很大的聲音。
哦!我一滕老高。
我忽然想,我的傷怎麼好了?來日照前還隻能一瘸一拐地走路。今天上船的時候就覺得行走自如了,而且禁不住地老想笑,找茬大笑。要是在房子裏,這樣的笑對旁人是一種騷擾。但是在海上,麵對這麼大的大海,還有什麼可稱大的?如何地笑,也被一陣海風卷走了。
海風卷去的,連同我的病痛。
我多想說,給我一片海。我想,紅臉大漢會硬實而簡明地說,拿去吧。或許,我已經拿r一片海了,在我拉響汽笛的時候。
今天是我的日子
生病也得意
自己的眼睛要動手術了,很大驚小怪的。到了醫院,才知道這個世界上有這麼多大人小孩的眼科病人。小的很小很小,老的很老很老。坐著站著蹲著擁擠著,好像火車站候車室。我難過起來,從書包裏掏出紙、筆,伸開左手當小桌板,寫,站著寫。我的左眼巳經上了麻藥,閉著,隻打開右眼,好像打開一隻聚光燈。我的筆便在我眼睛的追光中飛舞。快打句號的時候,聽到護十一聲喊:陳祖芬!天,輪到我了,剛才完全進人舞台追光的意境裏,忘了我是在候診室。
我很怕手術。隻是剛才舞台追光一番,我從任人宰割的無奈,旋人一個酣暢淋漓的自由境界。而且有一份小小的得意,有一種小小的成就感。
手術後,我家裏來人來電太多,丈夫叫我外出養病。我住到朋友那兒的一個房子裏。一個人,一隻眼。不能震動眼睛,不能看書看電視。我隻聽廣播,耳朵成了我和這個世界進行交流的惟一通道。不不,我的思維依然在跑跳。我想,把自己當20歲來工作,上帝也隻是用最溫暖的手段來懲罰我——休息。
朋友在電話線那頭說:有事就找我。這句話,本是常用語,甚至是交際語。但是弱弱的在病中聽見這句話,覺得世界那麼溫暖,天空那麼燦爛,人生那麼開心——包括生病。
快樂每一天
有句老話,叫作: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我要加上一句:人生開心事常常有。我切開一隻鹹鴨蛋,有油!太棒了,我想起有一日,一群小學生記者來采訪我,想聽我講講文學。然而我對他們講,我喜歡像小狗一樣趴地上擦地板。我說我能像小保姆一樣幹活,我擦地擦出一身透汗,我好開心好舒坦。
有個詞叫:日子。一說過日子,就好像是油鹽醬醋酸甜苦辣。再聰明的人,不一定會快快樂樂過日子。再富有的人,也不一定會快快樂樂過日子。人生的樂趣,已經被很多很多的人很多很多地丟棄。人生最難得的是快樂,是在尋常日子艱難日子裏發現快樂。那麼,綠樹會向你展現它的多姿,鮮花會向你展現它的美麗,草地會向你展現它的清純,天空會向你展現它的無際。你會覺得,今天是我的日子!
我一個人,一隻眼睛,住在一間屋子裏的時候,一看文字眼睛就痛。我想起保爾?柯察金,我眼睛不看紙,寫下一行文字:“打開鹹鴨蛋,有油!”我想起很多很多快樂的事,我歪歪斜斜地又寫了行:“燒鍋粥剛好吃完。”再一行:“一路不堵車。”再再一行:“打開電視,正巧一部好看的電影剛開始。”
越寫越開心。
占小便宜的驚喜
那是快一年前的事了。這月中才騰出時間整理一行一行的書,就叫“今天是我的日子”。然後即去杭州。機上,我旁邊一個座位空著。我洋洋得意地想起世界大提琴王亞諾什?斯塔克。他飛來中國演出時,給他的大提琴也買了一張機票。我麼,買一張票就擁有兩個座位。一個我坐,一個給我的書包坐。這份愜意這份驚喜這份占小便宜的快感!
享受勞動
我的書包裏,總有紙和筆。就這日忘了帶紙。上午買了下午的票,又決定趕去機場換成午前起飛的票。拎起書包就上路,居然就忘了帶紙。這於我,就像忘了帶身份證一樣不可思議。對對,我真正的身份證,就是隨便什麼的紙,隻要能寫上幾個字。那一個個字,很難看很難看,但那是我生命的音符。沒有紙,我的生命就沒有載體。我向空姐討紙,空姐拿來了三張。我放下小桌板,隨便寫來。就寫滿了三張,又向空姐討紙。人在機上,享受著在人群裏的溫暖,更享受著沒有熟人沒有來電的一份清靜。這溫暖兼清靜,好像母親腹中的羊水,最能孕育新生的文字。機上是我最好的工作間,再累再累也文思湧動天馬行空。
我把寫完的隨筆放迸書包,聽機上話務員說還有半小時到達目的地。我把身子往後一靠,我還可以休息半小時,這份輕鬆,這份勞動後才覺得可以享受的快樂,嗬,今天是我的日子!
我對今天說:買單
說來慚愧,我已經不記得徐虹是什麼模樣了。開“兩會”時,我在小組會上提出應該加強城市安全意識、預防突發性災難、規範加油站的建設。徐虹很敏銳,很快在《中國青年報》上做了有關報道。我想她真是塊做記者的好料。
沒有想到,前兩天讀到她的一篇兩萬來字的散文。散文叫《北京斷章》,這個題目並不打人。不過,平實是一種勇敢,更是一種境界。不知怎麼的,我跟著她的文字就走進了,一條時間隧道,走進了一個長長的曆史畫廊。70年代,“老柴頭吃了炸醬麵,罵夠了二騷子,光膀孓坐在院子裏,滿院子就是他的叫板”。“都是一句一句的,絕對沒有完整段落。忽然從一個朝代跳躍到另一朝代,意識流一般,橫穿起七國五代。”
那時一個叫徐虹的小女孩,有一個很女性很美麗的夢:長大後跳《紅色娘子軍》芭蕾群舞的後排左起第二個。那時還有一個叫陳祖芬的傻丫頭,把《紅色娘子軍》的芭蕾舞劇看了6遍,拍成電影後看了14遍。那陳祖芬的性格內核裏總有一隻芭蕾舞鞋在旋轉,穿著側扣櫸的黑布鞋可以走足尖碎步114步。在那個年代,無可選擇,隻有沒完沒了地看《紅色娘子軍》。
那個時代的人,個性少,共性多。看到徐虹把理想定位在芭蕾群舞的後排左起第二個,我心裏那隻芭蕾舞鞋就旋轉起來,旋轉出微笑的漣漪。
至於那種側扣襻的黑布鞋,這麼些年了,我再不曾想起來,好像那是上個世紀的事了。當然,我們從20世紀走到21世紀,都是活了兩個世紀的人。很多當時幾乎人皆有之的物品,譬如糧票,譬如側扣襻的黑布鞋,都兒成文物,或者成為懷舊的創新。小學生徐虹和她的好友風子,後來分手20年後邂逅,風子“頭發中分,兩邊各別一個黑卡子,像哈德門香煙的廣告畫”。尤其風子“居然”標新地穿著一雙側扣襻的黑布鞋。
20年沒見的老同學又哈德門又黑布鞋的,而這位老同學看徐虹,顯然也在尋找舊日的遺跡。“我們再一次躲躲閃閃地互相端詳對方的臉”,“我知道她的眼睛沒有調整焦距”,“她和我所認識的她,我和她認識的我,嚴重錯位,我們實際上變成了4個人”。
兩個人的邂逅變成4個人的邂逅,上個世紀的風子和這個世紀的風子,還有上個世紀的徐虹和這個世紀的徐虹。同樣是相隔20年,如果是從50年代到70年代,不會有隔世之感。但是,從現在倒回20年,就有隔世之感。那時候,總想著一件衣服穿一輩子似的,怕冷,再加一脖套,怕胳膊肘那兒先破,就加上袖套。媽媽們“見了麵永遠談脖套和袖套”。“儲存的大白菜得用棉被蓋上”,蜂窩煤爐子,“廢報紙一燃就著了”。
就這麼幾筆,一個年代出來了。那時候我剛來北京,一個人住一間單位宿舍,平房,哪兒哪兒都漏風。我不會生爐子,也覺得學不會生爐子。把被子下端用繩子紮緊,穿著毛衣筆直著身子紮迸“睡袋”,生怕動作幅度稍大,那“睡袋”就會變回被子。如今想來,我當時的處境和蓋上被子的大白菜無異。
即使是人同白菜,也總是要長大的。小學老師千人一麵講著“手背後坐好,不許追跑打鬧。爭當二好學生。為共產主義事業貢獻力量”。“一個孩子的意誌,必須屈從於一些不相幹的大人,這就是成長的代價。”
12歲的風子顯然更懂事一些,悄悄告訴徐虹,說男的女的親一下嘴,就會生孩子。徐虹說,那如果不親嘴,吐沫濺到呢?
這下風子傻了。
而16歲的陳祖芬問她的媽媽:為什麼男的女的結婚的時候並排站一下,就會有孩子?那麼,如果我走在街上,迎麵有一個男的走來,總有一個瞬間是兩個人正好並排站著,那我為什麼就不會生孩子?
好像,隨著徐虹的“斷章”,我和徐虹一起斷斷續續地長大。時間已經把人們“淸洗、裁剪、壓模、重組。我們已經成為社會工廠流水線上的合格產品”。
徐虹開車到舊時的胡同口,走進胡同也走進過去。迎麵走來一個胡同女人,時髦無後跟的鞋,閃亮的紅指甲。“幹裂的腳趾都顯出一股凶相。那女人以胡同裏特有的表情瞥我一眼,判定我不屬於這裏,然後厲聲道:這兒沒厠所!”
徐虹走出時間隧道,走上酒樓的時候,巳經遲了。“遠遠地看過去,風子們的手正在新世紀的空氣中做著一個簡練的手勢。”買單。他們說。
“斷章”在一聲“買單”中落下了句號。“買單”兩個字,簡單、自信、就事論事、沒時間廢話、完事了就拜拜、大爺我忙著呢、該幹什麼幹什麼,充滿了現代的節奏感。
一個新時代開始了。沒有人會一心想跳芭蕾群舞的後排左起第二人,也沒有人會認為親一下嘴就會生一個孩子,更沒有一個北京人冬日的處境會等同於大白菜。發展是硬道理。對於今天,我們一招手說:“買單。”
今天是我的生日
16歲的時候,媽媽常常唬我,說我不是她生的,是16年前她經過一隻垃圾箱,從裏邊撿出來的。我就大叫:我是媽媽生的。
後來常常有一種感覺,好像我不是16年前生的,我是今年生的。我睜開眼睛,看一個新的世界。這世界是我用我的眼睛,才能看到的。而過去於我,是一本讀過的老書,閑置著,又如一個閑坐說玄宗的白頭宮女。
我不喜歡回憶過去,如同我也並不暢想未來。我隻做今天要做的事。每天早上醒來,第一個喚醒我的聲音是:今天要做什麼事?
好像,一切就從今天開始。歲月,隻是我身後的一幅舞台布景,拉洋片似的一天一天換著不同的畫麵。有時又拉錯,把過去插入今天或把未來拉到今天,我也弄不清。我隻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
然而今天是這麼豐富,是先種綠色的樹,還是先結紅色的果,還是先做藍色的夢?
春是圓的
以前我寫過一本書,叫《愛是圓的》。如果顏色也可以用形狀來標記,紅色就是圓的。紅是一種滿滿的愛,一種充足的歡喜。中國人講究圓滿,小年夜上午的北京飯店宴會廳裏,是一張張圓圓的桌,和一屋子圓圓的紅燈籠。這就是過年了,團拜了。
不叫拜年叫團拜,又有一種團團圓圓、圓圓滿滿的歡喜。舞台背景上,是一個頂天立地的大紅的“春”字。其實春是綠色的。可是中國人心裏的春,是紅紅火火的紅色。維也納新年音樂會的金色大廳裏,往往綴滿了綠葉白花,北京的春節團拜會,必定是大紅燈籠高高掛。
新春是紅色的。紅色的“春”字下,北京市領導向各界人士祝賀新年。濮存昕帶著非常春天的濮氏微笑,用朗誦拉開了演出的序幕。台上台下的各界人士,一起滿繪春色。
第二天,大年夜上午在人大會堂宴會廳,參加2003春節團拜會。一屋子大紅燈籠像群舞演員似的烘托著主角——正中一隻最大的紅燈籠,上麵又是一個大大的“春”。廳裏春意盈盈,喜氣“羊羊”。所有的人在一張張圓桌旁說著拜年,說著新年好。京城這麼大,現代人這麼忙,誰又見得著誰呢?一次團拜,就見了那麼多一年不見的人。那一聲聲“拜年”的音色,是紅的。那一聲聲“新年好”,是渾圓的、圓潤的、圓的。新春也是圓的。
其實,人生在世誰不希望圓滿。好萊塢影片那麼有市場,或許還有一個不被人想到的原因:再驚險,再緊張,英雄總是不死,好人終究有好結局——結尾往往是男女主角的擁吻。觀眾不怕這種重複,寧願這種重複,喜歡這種重複。觀眾的心理,用我們常說的一句話,叫作:願好人一生平安。
解小東在團拜會上唬啦啦、唬啦啦地唱《與世界聯網》。世界用愛聯網,就是圓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