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記憶超常的高智商者
“2—1—4—5—9—2—0—1—3—9—1”
“2—1—4—5—9—2—0—1—3—9—1”
“1—3—9—4—5—1—4—3—4—7—2—7”
“1—3—9—4—5—1—4—3—4—7—2—7”
“結束。”
“請稍等。”我舉起手來,向主持測試者發出提問。
“你又要幹什麼?”那名研究生很不耐煩地衝我喝斥道。“你剛才鬧的事已經夠多的了!”
“我隻是想問問能不能再增加兩道附加題,隻重複12個數字我覺得不夠過癮。”
“那你就回家玩去吧,我們這兒隻提供12個數字,你已經是最高分了。”說完他把目光投向手中的紙片。“下麵我們做‘數字記憶廣度’的‘倒數’部分……”
這是韋氏智商測定中的一項——數字記憶廣度,提問者一次說出一串數字,從2個直到12個,然後由被試者依次重複,直到出錯為止, 根據被試所能重複的正確長度來評估。
我回答得既迅速又準確。
“2—3!”對方宏亮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沉思。
“什麼?……2—3!”
“我剛才說話你聽沒聽?”要不是為了做課題實驗,這名研究生很可能連殺了我的念頭都敢想。“現在做‘倒數’部分!我說1—2, 你說2—1!”
“噢,不就是反正話嘛。好說。”我仍舊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原來除了“正數”還有“倒數”。
“2—3”
“3—2”
“1—5—8”
“8—5—1”
“…………”
這一項共計10個數字,我也得到了最高分。
我自己知道,這一現象並不偶然。
現在我的超常記憶已經達到了一種近乎病態的程度:隻要我在某一天與某個路人說上幾句話——甚至不說話,隻不過多注意上幾眼,那麼在第二天以至一周或者更長的時間裏,當我在這座城市的任何一個角落再遇到此人時,都能夠毫無差錯地一眼辨認出來。
我並不認為這是什麼好事。
為了以低廉的價格完成一些心理學課題的實驗,心理係的學生們在校園裏貼滿了招聘廣告。研究生和青年教師們利用廣大學生對心理學的神秘感廣泛地招攬被試,唯一的條件就是前來報名的人必須是北方口音。一口京腔的我利用這個機會大賺其錢,用以彌補我經常請女孩子們吃飯、跳舞和看錄相的額外消費。
我本人是心理係一年級的本科生,剛剛度完寒假。
這次的實驗是大學生智商統計,隨著一道道的測試題均獲得格外的高分,我興奮地不知所以,得意忘形地大鬧實驗場。沒辦法,我的智商實在太高,比如“客體會合”一項,要求被試用給出的塑料模板拚出完整的圖形,而我每次不待對方放好便拚了個八九不離十。
諸如此類,不勝枚舉。
最後我終於獲悉,我的智商高達140!140呀!120就已經是天才了,而我是140呀!
我自然是更加興奮。
實驗結束,那名研究生師兄瞪了我一眼要我退場,而我卻向他友好地道了聲“再見”,盡管我知道他很可能再也不想見到我了,我的這條財路恐怕是要就此斷掉了。
我剛一出門就被人攔住了,並被引進隔壁的一個房間。我印象這間屋不是任何辦公室,因此不禁感到有些驚慌。難道說隻搗了這麼一個小亂,校方就會找我的麻煩?
房間裏的大辦公桌後麵坐著一名軍官,他的軍銜是少校。
“你不要緊張。”還沒等我開始流露出緊張感來,他便先開口安慰道。“我們隻是有些問題想請你幫助。”
後麵一句話顯然更容易消除我的緊張感,我按照他的吩咐坐到了沙發上。
“根據我們了解,你的記憶廣度格外超常,為此我們希望你能夠參加我們的一項研究課題,不知道你有興趣沒有?”
“當然可以。”我有一種受寵若驚的感覺。“請問您是……”
少校把他的身份和單位告訴了我。在我的心目中,那個單位是一個級別相當高的機構。
“不過這項課題是保密的,你至少在半年之內不能離開我們的實驗室。”
“可我還得上學。”我說得誠惶誠恐。
“學校的事情我們可以幫你解決。關鍵在你自己的態度。”
我自己的態度嗎?我當然沒有什麼異議。我和家裏關係不是很好,現在又沒有固定的女友,自然是無牽無掛,麵對這麼好的機會豈肯輕易放棄?
臨時休學的手續很快就被辦理妥當,我從來沒想過在學校辦事還能這麼有效率。我回宿舍簡單安排了一下,主要是將未還的書托人還了沒疊的被子疊起來以及把中午吃完飯後沒洗的飯盆洗幹淨。少校告訴我一應個人用品都沒有必要攜帶,“實驗室裏應有盡有。”
2、實驗基地的初期測試
一路上的行動都是秘密的,我指的當然是針對我個人而言。
我們趕在天黑之前到達了第一目的地,我先被少校送進了一座軍營。當夜暮降臨之後,我們又乘坐著一輛玻璃上貼有棕色膜的高級轎車開始趕路。一路上我都在幻想自己能夠有幸享受到了有生以來的最高待遇,比如說乘坐一架軍用專機什麼的,遺憾的是仍最終未能如願,我們所要去的地方就是這座城市郊外的山區。
一路上少校以聊天的方式向我隨便詢問了一些有關學校生活方麵的問題,我都一一據實回答了。少校沒有問我的個人情況,我相信他對我的材料早已了如指掌。而且他事先囑咐過我,不要提任何問題。“必要的時候會對你說的。”
到達真正的目的地之後,我被直接安排進一個各種設施一應俱全的房間休息。
在陌生的地方我往往很難入睡並長眠,因此第二天很早就起來了。沒有人阻止我走出房間和大樓,看來這裏真的已經與世隔絕了。
這所不知名的實驗基地像所有電影裏的秘密基地一樣,座落在一片風景秀麗的山區,四周還有潺潺的小溪瀑布,令人賞心悅目,心曠神怡。
我沿著蜿蜒的山間小路走了一會兒,吐納了些許新鮮空氣,一種“從此不受那奴役的苦”的無憂無慮心情油然而生。想象著我的同學們現在正在匆匆趕往課堂,厭倦地聽著那個戴眼鏡的老太太灌輸那些枯燥的“心理學的生理學基礎”之類的知識,我就已經感到相當滿足了。
我沒敢走出太遠,一刻鍾後就按原路返回了。這時少校已經等在大樓門口,我注意到這裏沒有掛任何牌子。
“遛彎兒去了?”
我衝他笑著點了點頭。在陌生人麵前我的本性暫時還略微有所收斂。
“以後把這個帶上,別人好隨時能找到你。”
少校給了我一個尋呼機大小的玩藝兒,並教給我它的使用方法。其實就是一個微型手持電話,但攜帶起來十分方便。
我把袖珍“大哥大”別在腰上,然後便隨少校去吃早飯。
上午是一係列事務性的安排,但也是由少校本人親自著手安排的。一名麵帶假笑的冷漠女兵被介紹給我,少校告訴我說,在今後的日子裏將由她安排我的起居食宿。
我的工作從這天晚上就開始了。
午飯後少校先讓我自己熟悉一下實驗基地的環境和附近的風景,晚飯前又對我進行了一番相對來說比較正式的提問,並讓我填寫了幾張有關生活習慣的表格。當他問到我“一天當中什麼時候記憶力最好”的時候,我回答說是在晚上。
“據說有兩種人。一種是百靈鳥型的,一種是貓頭鷹型的。前者適於清晨工作,而後者適於夜晚工作。”剛剛與少校有了幾分熟悉之後,我便開始滔滔不絕地賣弄自己那點淺薄的知識和口才。“我屬於後者。”
“那好。”軍人說話幹淨利落。“那我們就從今天晚上開始工作。”
“而且,我喜歡在自己的房間裏工作。”我額外又加了一句。
“這沒有問題。”少校以一種“這裏我說了算”的口吻說道。
晚飯我是自己在房間裏吃的,那名女勤務兵也負責送飯。吃完之後少校果然來了。
“今天晚上我們沒有具體任務,先向你簡單介紹一下我們的研究課題。”其時那名女兵已經退下,少校單獨一個人與我在一起,口氣也開始變得冠冕堂皇。“我們的研究方向是如何更加有效地利用和提高人類的記憶,這當然首先要從記憶超常者身上開始。”
接下來少校開始簡單扼要地向我介紹了他們的研究課題。
盡管少校所用的術語總的來說還算通俗易懂,可我還是有限地走了一下神。雖然我身出心理係,但還是對這些所謂理論性的東西感到厭倦。直到少校說到“現在我請你重複一些詞彙”時我才猛地把思緒牽了回來,就像一個正在課堂上偷看卡通書的中學生突然聽到老師說要來一次隨堂小測驗一樣。
首先,我很順利地通過了韋式智商測驗中測試記憶廣度的12個數字。
我完全明白少校這樣做的良苦用心,他試圖在用循循善誘的方式使我逐漸步入記憶的最佳狀態。
“下麵我們做一些難度較大的實驗。我將要報出的不再僅僅是數字,而且還有一些字母。這是一種混合型的記憶實驗。”
“您盡情!”我也不知道少校說完沒有,反正我覺得在我打斷他的地方應該是一個句號。
當天晚上我還通過了另一項記憶實驗——圖像記憶。
由於我具有超常記憶的緣故,因此實驗剛一結束,我便在自己的腦中而不必利用電腦大致分析出了一些實驗的安排和結果。比如在少校讓我記憶的圖片中,風景隻占其中很小的一部分,絕大部分都是人物;而在人物記憶當中,又是遠景和全身的為少,麵孔特寫居多。再有就是我對自己的一些分析了:我感覺自己對女孩子——尤其是漂亮靚麗的女孩子印象深刻,而對翁嫗之流的記憶則稍遜一籌。要說這也正常,畢竟我的生理年齡擺在這兒呢。不過令人感到遺憾的是,少校出示的大部分圖片都是成年男子,個別人還是白發蒼蒼的老爺爺。
實驗一直持續進行到深夜,少校才帶著那些記錄下來的數據和磁帶讓電腦分析去了。臨走之前他沒有誇讚我什麼,不過我還是能夠明顯看出,在他的眉宇之間流露出了內心的無比激動。
3、少將被少校折服了
第二天將近11點我才起來,我的壞習慣在這個日趨熟悉的環境裏已經部分地恢複了。不過在我起床之前沒有任何人前來催我,直到我以正常速度洗漱完畢之後,才馬上被帶去見少校。看來這裏的實驗時間已經完全建立在我的作息習慣上了。
說實話我喜歡這裏的生活。
少校一見到我立刻起身,直接帶著我前往旁邊一棟小樓。
根據昨天的觀察,我發現這裏隻有四、五棟樓。我所居住的那棟白色樓房最高最大,同時也最新。現在我們正在前往的樓是一棟比大白樓矮一頭的灰樓,但也是新粉刷過的。另外兩座很高的一層建築一看就是機房,裏麵肯定是與全球網絡都有聯係的大型電腦設備。此外還有一個不起眼的小白樓,我個人認為是堆積雜物資料的附屬樓。
根據昨天下午少校發給我的地圖來看,我的估計還算準確。那棟小白樓就是“資料樓”,而兩座相聯的平房也正是“機房”。大白樓和小灰樓則分別被標以“主樓”和“管理樓”的字樣。
看起來也沒有什麼特別新鮮的,名稱平凡得不能再平凡了,甚至都可以說有些平庸了——比如說與高等學府中稱謂相仿的“主樓”。但是我也知道,往往就是在這些看似平庸的狹小空間裏,一件件震驚世界的事情在被醞釀和操作著。
而現在,我可以相當自豪地認為,我也是這裏的“操作者”之一了,盡管“醞釀者”暫時恐怕還算不上。
灰色管理樓裏的走廊也給人以陰森灰暗的感覺,我和少校幾乎沒在外麵等待多久就被秘書小姐傳進了寬大的辦公室。在那裏,有一名接近老年的人正坐在他巨大得可以打高爾夫球的辦公桌後。
少校沒有開口,隻是向對方點了一下頭,然後便對我說道:
“開始吧。”
“開始什麼?”我愣了一下。
“重複我說過的話。”
我頓時恍然,用力地點了一下頭。隨後我又匆忙補了一句:“開始吧。”以示自己已進入角色。“重複您說過的話。”
“QI0JM4FH9U W Y UG Y UI[4D VVQQ”少校開門見山地隨口報了出來。
“QI0JM4FH9U W Y UG Y UI[4D VVQQ”我迅速而準確地重複了出來。
隻一句之後,少校便停了下來,用目光向那位上級詢問:是我接著來還是由您來考核?
老家夥瞟了我一眼,然後便轉向少校說道:
“這隻不過是瞬間記憶,這種魔術你已經讓我見過好幾回了。”說著他又把目光在我與少校之間遊移了幾回。“咱們這已經是第十幾次失敗了?”
怪不得在學校的時候少校剛聽我重複了12個數字就急匆匆地判斷我為“記憶廣度格外超常”,原來他們已經失敗過十幾次了。
“看起來是十幾次,但比較正式的大概隻有三次,真正認真進行的卻隻有一次。”少校的話語簡煉而準確。
看來這時候我必須發言了。
“老先生,我可不光能記住幾個沒意義的數字,或者剛剛發生過的事情,我對人麵貌的記憶可以說是過目不忘。這麼說吧,隻要我今天隨便注意過一個人,那麼明天在本市任何一個街頭再碰上他,我都一眼就能認出他來。”
那位老先生和藹地看著我,沒有說話,就像家長在看一個說謊的孩子。
“您不信是不是?比如說少校先生吧,我在看見他的第二天一眼就把他從人堆裏認出來了,可他對我的印象倒不是那麼深。”
其實這話裏有些水分,因為第二天少校是獨自一人在樓門口等我的。不過這隻是一個鋪墊,好戲還在後頭呢。
老先生繼續慈愛地看著我,那目光簡直就像是在玩“騙人”牌戲時,一個手中攥了四張2兩張貓的人看著我公然往桌上扣牌並大言不慚地聲稱那也是2時的眼光。
“再比如說您吧。昨天下午我就見過您,在旁邊那樓一層的走廊裏,窗戶旁邊。那會兒您穿的不是這身衣服,而是一套軍裝。”對方的眼睛開始發直,而少校笑容中的嘲諷意味則愈加明顯。我知道這才剛剛開始。“您的軍銜是少將。當時您在和秘書小姐說話——不是剛才那個,昨天那個比這個要漂亮,穿著一件雜色的裙子,上麵還有好多亂七八糟的零碎。您在聽取她的報告時,怎麼說呢,眼神有點……意味深長。”
在整整十秒鍾之內,那位少將的麵部表情和身體姿態仿佛都凝固住了,過了好大一會兒才慢慢開化。隨後他便不再看我,轉過臉去對少校說話:
“一天都沒訓練過?”
“一分鍾都沒有。”
“帶回去訓練吧。”
“您也不必匆忙下結論和抱太大希望。”少校對正在示意我們離開的少將說道。“他資質不錯,但不一定能夠通過訓練大幅度提高。”
“他天分很高。”少將抬起眼睛看著我說。“你肯定能夠訓練好他——水漲船高嘛。”
4、受到女神垂青的人
有關記憶的實驗正式開始了。
最開始是視覺記憶,這對我來說自然十分簡單,無論是韋氏智商測定中的傾聽複述,還是現在的自己讀數背誦,我都能準確無誤地報出來,因此很快便過了關。不過我發現,少校對我重複一長串毫無意義的數字已經不再感興趣,而是喜歡讓我反複辨認各種人的照片。對於這一項來說我更是如魚得水。怎麼說呢,通過時間不長的訓練,我的數字記憶廣度已經達到了36位,而這與我對人物的記憶相比,就仿佛是早期蘋果機與“奔騰”586的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