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3 / 3)

他說,“四十五分鍾之外”

他說,“生活的試卷”

他學習不佳卻依賴文字實現了局部的夢想

當然,這不算奇跡,這不過是

十三級二班的一個例外

從選擇題到填空題的,一個次序

白楊樹

操場周圍,生長著戶部鄉最高大的

白楊樹。它們不做早操,不上晚自習

不吃泡煎餅(一種成長的填充物)

不向戀愛中的老師表達額外的多於學生的熱情

不預測十三級二班的可能和不可能。

在一篇受到表揚的作文中

白楊樹晃動著,一地月光,無法檢拾的

碎銀子,沾滿東張西望的花絮。

現在我要說的是,它們,向上的枝條

向下的落葉,不知所終的時光

它們的命運我一無所知。

但我不想因此而內疚;但長條黑板

不記載關於白楊樹的成長史。

還好,在1984年附近我看到了十三級二班

54腦袋的獨聯體,青春波瀾無驚。

安全帽上的遺言

聶清文死於一次煤礦事故。他知道

活著的人,會把這次事故稱之為

"4.16礦難”,他還知道

家裏大概能得到兩三萬塊錢的

補償:這是一條性命的可比價值。

與他困在一起的,共有17個人

他們曾拚命地敲擊著井壁

想讓外麵聽見(外麵的人, 也聽見了敲擊聲,由強到弱 與米沃什講述的雅德維加小姐的消失 驚人的近似)。6天以後

他們作為屍體回到了光明的世界。

盡管年輕,盡管把絕望和痛苦

留給了恨之人骨的黑暗

但光明的世界已不再屬於他們。

除了聶清文,因為用粉筆

在安全帽上寫下遺言

而意外地成為一篇報道的主角

其他死者隻是構成了一個習慣縮水的

統計數字,跟在死亡後麵。

想到一個人將亡之時寫下

他欠別人的錢和別人欠他的錢

並叮囑妻子把自己火葬

大地是不安的,而憤怒

啊!如果我們沒有權利通過憤怒

表示憤怒,就忘記他吧

聶清文,男,38歲,湖南人

漣源市七一煤礦安監員

死於“4.16礦難”但留有一個安全帽

和用粉筆寫在安全帽上的遺言

暴動之詩

作為事件他們被寫進了地方史。

憤怒的歲月裏他們殺死地主,燒毀寺廟

占據山中的高處,擲出長矛

石塊,和用盡般彈的獵槍。

他們沒有旗幟,沒有紀律,沒有

死亡的經曆,出於偶然的殺戮也不是

他們渴望的生活。日暮時辰

有人像壯士一樣在山峰上走來走去

有人望著落日,暗自沉默。

作為事件他們被寫進了地方史。

作為戰場,我家鄉的石頭至今鏽刻著

無人領取的彈痕。許多年後

許多事情已經改變―像他們

獲得意外的光榮但全然不知。

風在繼續,他在衰老

他風華正茂,不解坎坷風情。

為了追逐樹尖上的風

他砍倒一棵樹(像戶部鄉的後棄 射掉了五蓮縣的太陽?)

他寫下許多詩篇,急於發表。

它們是命運的摔跤手屢敗屢戰

是捷徑的反麵教材

在灰燼之後騰起煙塵

陌生的人走在同一條路上。

溝壑屬於普遍的哲學。

一棵樹倒下了,一個樹樁站起來

青春,也有吐痰的時候……

當風吹來,他裹緊外衣。

對風的拒絕說明了這樣一個問題

風在繼續,他在衰老

風在繼續,不為他飛翔。

青春祭

懷念一個素未謀麵的人,鄧麗君。

懷念一首耳熟能詳的歌,

恰似你的溫柔。有多少時日

我鬱悶,沮喪,幾乎對命運喪失了

信心,夜雨中我握住你的手

我請你飲酒,喝咖啡,講小城故事

也許你永遠不會知道

在山東,在五蓮

一個鄉村青年的的持久願望―

你一揮手,我就激動

你一開口,我就回到了昨天。

輕描淡寫

喝酒之前他們不讓我朗誦。

喝酒之後

地們不聽我朗誦―

新年敲響江湖的大鍾。

沒有月亮的夜晚,允許詩歌

在山東拋錨。

啊,我有杯盤狼藉的

表情,他們卻愛

杯盤狼藉的人生。

那個夜晚之後,還有

很多夜晚;那次誤會之後

誤會獲得了性別。

幼獸來不及相愛就開始撕扯。

黑暗,長著兩隻

他們沒聽說過的耳朵。

就這樣吧:怒吼的幸福

使拖拉機渾身顫抖

也值得我繼續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