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溯返:元始的我(1 / 1)

從前,巨國在宇宙間紅極一時。太陽有九輪,繞著地球轉。地上有萬國,繞著巨國轉。萬國中納貢至少無比的小國,因其至小無比而被上國的賢人蔑稱為豆。豆國的確很清貧,甚至時間都很拮據:一年隻有354天。在這樣的國度裏,除去思想和戲劇,其他一切虛物實物都依賴於進口。巨國無疑是它的第一大進口國。貨物主要是兵戈和玉帛。皇權政體過於龐大,遠遠超過了豆國國土。曆代朝野盡過無限努力,終未能達到進口實施的步驟。倒是巴比倫的狂歡儀式,埃及的瀆神行動,希臘的競技體育,和周禮,因進口免稅而風雲風雨於四界。十數代人下來,豆國已像後代的日本島一樣依靠輸入而達到無所不有。其中,從羅馬儒略曆書裏每回歸年進口11天時間,為最了不起的縮短貧富懸殊強弱不均的項目。

作為豆國的首席哲學家,我用三枚核桃玩熟了遊戲主義思想伎藝,以備國庫窮極時出口之用。那時,巨國在地球上再度紅極一時。長久地在左掌心或右掌心反反複複地玩弄三顆大腦狀的硬皮核桃,使我在潛移默化中熟諳了思想的紋路。我漫不經心地走在路上,把核桃拋起,收納,再拋起再接納。“貓眼靚麗男的遊戲”就這樣迅速名揚全豆國。不久,它又隨著爆炸的熱信息播揚至境外。國會和出口商行很快看中了它,不等國庫十分虧空,便急不可耐地將我的肉身和思想連同貓眼靚麗男這一名號列到出口產品總表的最下方,日期定在初秋。

我把秋天看成一個黃色的季節。我在黃色澤的道路上啟程棄國,一路上走馬看花。從豆城到巨城,需時3個月零3周。經國會周密計算,遊戲主義在馬背上馳及巨城東郊時,該地的稻米正好已收割、脫粒、裝袋完畢。白紙黑字紅印章的進出口白皮書上,我的明碼標價是“優質大米55袋”。我必須在深秋的最後一個黃昏趕到邊境線上與那55袋遊戲主義的等價物作等價交換。出發前,議員們經過3天3夜的爭議,作出國會決議:貓眼靚麗男必須穿著年前從盎格魯-撒克遜人那裏進口的襯衫、短袖束腰外衣之類的劃時代時裝,騎著蒙古馬與蒙馬交配生產的純種白馬,以示國勢強盛、府庫殷實、人民安樂。決議還隻準許貓眼靚麗男帶走遊戲主義的結果,不許作為其前提的豆國核桃跨越國境。當然,愈是被政權禁絕的,愈是被遊戲主義所崇奉:偷偷地,貓眼靚麗男將以不可告人的方式將核桃偷運出境。

一到海關,我的脊背上被加蓋了海關鋼印,印文是:55袋優質白大米的代價。可慶幸的是,沒人發現我褲襠中那些妙不可言形同睾丸的核桃。55輛巨國獨輪手推車原路返回。卸下的55袋大米被裝上55輛豆國獨輪小汽車。我一一向55袋大米行注目禮,如同告別多情善感的青春年華。大米外包裝都很精美而富於個性。55袋大米,便意味著55種個性。可惜的是,一種前工業化時期的聰明舉措從外部的外部開始,幾乎抹煞了它們:包裝袋上一律印上“遊戲主義的代價”幾個大字。7個字被設計成一個扁平的橢圓,用色和組合十分像後世的可口可樂標簽。在耳垂上,貓眼靚麗男為古老大國的經典智慧所傾倒:任何一種外來的思想,一落入它的圈套,馬上就擁有了物質的形象和被應用於實物的前景。

黃昏的霞光明顯地與異域的山水打成一片。負責驗關的蕭梁第一夫人向我頻頻遞轉同在異鄉為異客的秋波。她是建國不久的蕭梁國後,因國勢未強而暫來巨國打工。待我和最後一袋大米同時越過邊境上神聖的曲線,她便騰起身懷六甲的腰身,攬轡上馬送我去新辟的遊戲主義學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