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反思舊遊戲主義(1 / 1)

一不小心,玫瑰酷兒誤入反問句的雷區,不禁愧疚於色,滿腮桃紅。他知道自己的不狡黠。在野蠻橫暴的反問句後,他想設置溫軟款款、循循善誘的設問機構。他開始期望賴錫斯的臀尖上出現特異的功能,特異的屬性,特異的力量和溫度,能夠啟蒙冥頑,化卵石為禽鳥,用恐龍的複活來傳證舊遊戲主義的亙古永存。作為新遊戲主義的範例,他不想使自己流俗於那群無神論者。他們明明是在有神論神學的基石上乍著小膽兒建立無神論體係的,卻從來不敢承認有神論是一切科學或無神論的本元。他們竭力把神隱藏起來,能埋沒就埋沒,不能埋沒就佯作忽略。

現代人追求著與塵世更為貼切妥近的關係。信仰的本能,把人類的目光導向天國,人們寧願放棄現世的安全,享受,直至生命,也不願失去在天國中的位置。人的遊戲本能介於人的世俗生活和天國生活兩種本能之間。它既不被前者所玷汙,又達不到後者的高度。如同一個孩子,在陽光之下,成人的爭競之外,玩著他心愛的遊戲。它使天與地之間的聯係,神國與俗世之間的聯係,神與人之間的聯係,有了一層透明而潤澤的膜體。“凡要承受上主國的,若不像小孩子,斷不能進去。”人與天國之間的距離,隻有兒童才能縮短。

兒童遊戲因此而成為人類是否能夠戰勝死亡、永生永活的保證。重要的是,遊戲主義當拋棄世俗哲學邏輯推論式的思想方法,而效仿《聖經》神學的啟示錄方法。它把“遊戲是一切”的觀念嚴格地限定在天國之下。遊戲被視為寓言的程序。“遊戲是一切”僅僅是一種寓言性的說法。遊戲主義因此包容了另外一個哲學反思:世上的任何一種哲學思想都不成全,都不足以闡釋規律、宇宙或人世。新遊戲主義者否認哲學是“超然於世界的思辨”。

從新遊戲主義的立場看,哲學家的生活方式並不像他們自詡的那麼“獨一無二”,那麼“觀看”。他們也是參加競賽甚至買賣的人,也是遊戲者。奧林匹克運動會的參加者都是遊戲人,不論組織者,賣飲料和紀念品的人,運動員還是觀眾。唯獨神是操縱者。隻有操縱者,才是真正的旁觀者。舊遊戲主義和新遊戲主義的真正分野,在於前者認為人的思想遊戲是超越一切的,後者認為人的遊戲無論層次高低,都局限在人的規範中,包括思想遊戲和哲學遊戲:用遊戲概念無法籠括超性的神國世界。新遊戲主義之前的全部哲學流派,都有一副妄自尊大的麵孔。

於我,小說家尼可斯·卡讚紮基斯的道路富於證驗性。14歲之前,他生活在希臘克利特島上,與漁民、牧羊人、農民和小商小販朝夕共處。漂移到納克索斯島的一所修道院後,他開始了畢生都在苦苦進行的精神與肉體、行動與沉思默想的鬥爭。在雅典,他發現了尼采。在巴黎,他師從柏格森。此後,他進入一個禁欲苦修時期。在馬其頓阿索斯山的修道院中的修行結果,令他失望。他回到尼采。再從尼采轉回到釋迦牟尼。再從佛陀轉向列寧。

又從列寧轉到古希臘的神話人物奧德修斯。漂泊的最後,他重新回到基督懷抱。他認清了被耶穌視為假救主的兩大世俗誘惑:婚姻和革命。在《基督的最後誘惑》中,他深深地向基督精神跪下雙膝:隻有愛,基督之愛,才能征服一切。恐龍會在化石蛋中完結麼?一個委婉的設問句引發了我對新舊遊戲主義的思索。舊遊戲主義同所有妄自尊大的哲學潮流一樣“驕傲”,新遊戲主義則因謙卑的品性在向上主的懷中回歸。從遊戲到遊戲,從兒童遊戲到兒童遊戲,這是先祖貓眼靚麗男的道路。“從擁抱到擁抱,兒子到兒子”,這是玫瑰酷兒的道路,一條卡讚紮基斯式的遊戲主義歸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