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恐龍滅絕的原因:一個暗寓(1 / 1)

我想到了浮士德。我哭了。我們人類和恐龍有著同樣的致命弱點。隻有一個人,即作為人的耶穌最終戰勝了這個弱點,從而使我們人類避免了滅頂之災。我哭了。我們正在避重就輕地疏離耶穌精神。懷著崇高的眼光和目標,像浮士德一樣衝破了重重險阻,但在窄門前我們累了,或者是自滿了。我們個人也好,種姓也好,人類也好,將像恐龍一樣而絕滅麼。那將是一種古已有之的悲劇類型,浮士德式的,恐龍式的。有另一種悲劇類型,無可比擬:舍身取義的救贖悲劇,耶穌式的悲劇,至高至美的悲劇。我們正在追踵侏羅紀的前轍,而背叛耶穌的十字架。我們懼怕十字架上的悲劇至高至美地在我們身上重演麼。我們寧願是恐龍,是浮士德。玫瑰酷兒為此而悲泣。

拉撒路撫摸著我的頭顱,童弱地安慰我:如果想,我們從現在開始,大頭朝下地生活,與世俗的爬行方式相對抗,而且一直堅持下去,並不遲晚呀。到了子夜,我停止啜泣,在熱烈的夏夜風氣中回顧了自己的前半生,然後揩幹思想者的眼淚,問拉撒路:已經到了世紀末,也不遲晚麼?拉撒路笑了笑,笑紋中包含了侏羅紀的許多往事、悲傷、成就和辛酸。他/它說:對於我來說,世紀末已經過去。死亡,滅絕和化石,已以蛋殼作為符號從我的靈魂和肉身上脫盡。關鍵的是,從今夜起,我必須重新開始大頭朝下式的生活,並且堅持下去,沒有止境。我隻告訴你和賴錫斯,我從化石中複活的目的就在於此。假如你們感到了同樣的新生,就會與我一樣感受到生命的這種魅力,唯一的至高至純的魅力。你感受到了麼?說著,他/它把我擁入懷中。從擁抱到擁抱,我在像煞時代的時代邊緣,終於感到一種超越時代、地域、種類、世紀和此身此生的欣喜。在這種油然而生的心靈境態中,我和小恐龍拉撒路一齊倒立起來,把頭抵住大地,把尾尖或足尖探向星月浩渺的夜天。從此,我們將用人和恐龍不同的軀體,以同一的大頭朝下的生活方式追求不朽。

我們倒立著,任頭發一根根鑽入泥土,成為須根,將我們深深地栽植在土壤中。我們核桃狀的思想,不再上升,也不再下降。地球替代了核桃在宇宙中的形態和位置。地球在星與星之間,升起,降落,再升起,再降落。主宰地球的,不是我這樣逃離或貼近主流和核心的人。地球在年代與年代、日與月、人與人、思想和思想,事件和事件、戲劇和戲劇間飛行。它被拋起,在空中移動,縱向或橫向移動,上升或下降,左傾或右傾或居中,直到下一次被神力舉起。其線索,高度跨度,弧度,無度的方向性和力量指數,承載著曆史,宇宙的結構,人與物的關係,也承載著政治鬥爭,和平交往,軍事行動,教育的失誤,性交,建築物的毀壞和建設。等待著虛構者來觀察的貓不止一隻。殘忍的毒氣盒也不止一個。我從小販的喑啞和聲中,冰川底層溺死的潛水者的鳴咽中,聽到了霍霍人心被恐懼激起的惡意。消除恐懼和惡意的新遊戲主義途徑,其實隻體現為一個立場和一種姿式。

我在地球這枚核桃上與一隻小恐龍大頭朝下背靠著背倒望著核桃上的世俗社會。笑聲和淚水是它的秩序。核桃被拋舞著,不知何時會被拋舞者棄置或者滑出軌道隕落成灰。核桃上的人們,心地淒惶,手忙腳亂,想抓住核桃的主宰權限。人們抓不住,便建立了巨國和豆國,法庭和學校,便分別出男性和女性,多數派和少數派,異性戀和同性愛。人們在試圖以種種象徵使自已品嚐到主宰者的滋味,並借此獲得安全感。我對恐龍拉撒路說,新遊戲主義的最大貢獻是告訴人們,權柄和安全不過是人的一種想望。地球是一顆大一些的核桃。核桃是一個寓言。

舊遊戲主義者貓眼靚麗男的拋核桃是一種立場。蕭統和快樂王子的根也核桃梢也核桃是一種立場。水晶狐狸的戀友樹的稻秸雀巢是一種立場。竊兒和羅克的珊瑚狀態也是一種立場。玫瑰酷兒將玫瑰酷兒的立場轉化為地球的立場。玫瑰酷兒把地球轉化為一個寓言,一枚新遊戲主義的核桃。因為這種轉化,太陽係和太陽係以外的無限星鬥,都被他們倒立的姿式看成了滿天拋舞的核桃。拋核桃者隱形。思想在空中沿著被拋出的軌道運行。有時,會有些思想偏離預定軌道,發出一道淒涼而絕望的弧光,隕落,耗散,熄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