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甩動長發,款款走回街對麵。
曹友諒愣了一下,驚醒了般,大聲叫她,看她快被人群淹沒時馬上跑上去跟住她。
於麗美為剛才的受辱悲哀,像內心又被紮了一刀,舊疤處鮮血淋漓,同時又微笑起來,腦海裏湧動著某種興奮:她能反製他,她有能力還給他,他在她身心所施的種種傷害和罪惡,甚至能雙倍、數倍償還他!內心甚至一度這麼懷疑,自己早知會受辱,也懷有這種期待。剛才一刹那間的善念:如果他能仁慈一些,再補償給一些錢,十萬八萬,也許五萬,她說不定就此罷手,永遠與他道別。看來是自己太天真了,狼就是狼,對惡人的善良就是對自己的殘忍!她如何再去相信一個無恥至極的人?他竟張口罵她,侮辱她可憐又無辜的母親!哼!哼!老虎不發威,就當我是病貓!
一路走回家的麗美竟一點也沒意識到後麵有人跟蹤她。曹友諒也沒十足的把握,隻是本能地懷疑,現在任何線索他都不會放棄,愛子已失蹤一個月了。
在她拿出鑰匙打開防盜門和的裏麵的木門之際,他一個餓虎撲食撲過去,把她擠到一邊,生生強行入室。她嚇傻了般,愣了一下,也趕緊跟上去。這是上世紀末期的單位舊房,戶型較差,光線陰暗,小小的空間內竟然排列著四個門,他憑直覺,推一個臥室的門,沒推開,兩腳把舊門踹開,進去,是她的臥室,地麵和床麵淩亂不堪,有食品發黴的氣味。他奔過去打開衣櫥,再去陽台,然後跑出來檢查第二個房間時,門是開著的,他一眼就看見站在床前蓬頭垢麵髒兮兮的兒子,小臉瘦了,沒穿褲子,上衣又破又髒,被五花大綁地立在一把木椅子後麵,腳下滿地的碎餅幹、紙屑,還有糞便與黃色積液的東西。孩子滿眼驚恐,看到父親就本能地哼哼唧唧地哭起來,一旁冰冷的麗美左手持鋒利的水果刀架在孩子纖細的脖子上,右手藏在身後,她從他同樣驚恐的臉上看到了一直想要的東西,臉上綻出海螺紋一樣嘲諷的微笑,就是這個壞種的魔掌,毫不手軟地毀掉了她,她的身體、貞潔、尊嚴、名聲、夢想和未來的生活。現在,該輪到她操控命運了,風水輪流轉,她隻想把相同的痛苦和不幸通通還給他!
“麗美,別亂來……”曹友諒的臉一下子煞白,站在門口不敢動。
“爸爸——”孩子怯生生地叫著。
男孩由於害怕,本來蔫頭耷腦的小雞雞突然間就撅撅起來,雨後蘑菇似的,然後斷斷續續噴出水來。男孩沙啞著嗓子哭起來。
麗美蹲下來,晃著明晃晃的小白刀,把右手伸出來,亮出黑色鑄鐵大剪。
“不!不要!麗美,求你——”曹友諒肥胖的身軀毫不猶豫地跪倒在地,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她手裏哢嚓著的大剪刀,厚重的鐵片就在兒子的小雞雞前麵聲音很響地咬合著。這可是曹家的小命根啊!
曹友諒嚇壞了,“麗美,我求你……你想怎樣都行!”
“往後退。”
曹友諒好像沒聽見,還往前湊。
“你他媽後退!”
曹友諒才聽清楚般,馬上後退到門口。“姑奶奶,我不是人!我對不起你!有事好商量……”
“阿姨,你別殺我……”男孩可憐巴巴地哭著說。
“要怪就怪你父親吧,其實我最想剪他的。”她溫柔又悲哀地看了孩子一眼,“總得有人為我付出代價”。
“一百萬!拿去!二百萬!我保證,我們都不會再追究……”
“我能坐幾年牢?”
“姑奶奶你、你不會坐牢,隻要你不傷他,我保證,你不會坐牢……沒有的事!你還有錢!要不你捅我一刀吧……”
突然他的眼花了般,看到麗美臉上綻開了笑顏,以為她答應了,就在掉在嗓子眼的心要放回去之際,看到她快速地把鋒利的兩個刀片夾住了男孩還在流水的小雞雞,拇指與其他指頭隻輕輕一合力——腦袋轟的一下,不像真的,但那截小肉棍如丸子遭到擠壓般分明掉到了地板上……一秒,兩秒,他看到兒子的小嘴巴張得大大的,一輩子也沒這麼大過,目光變形地盯著他,然後向下看……他吼叫著撲上去,抬腳照著麗美的頭死命踢去,然後抱著抽搐成一團、張著嘴怎麼也哭不出來的兒子往外奔,奔到門口忽然想起了什麼,立馬回頭,看到麗美趴在肮髒的地板上正撿他兒子的小雞雞,她一張嚴重變形的臉向他微笑著,白紅青紫,沒有一絲對稱。她似乎漫不經心地看了一眼小肉丸,輕輕地放進歪斜的嘴巴裏,和著血汁和牙齒,一同吞進肚子裏……
“於麗美,我操你祖宗——”
再說殷月紅,和胡星鬥一頓大吵加冷戰後,她也著重反思了自己,覺得高標準要求這個自私的男人是不可能的,能改的缺點他大體都改了,比如好色,天生愛走近女人的床,還有不著家、虛榮、寬於律己、嚴於對人等,改不了的是骨子裏的東西,比如與生俱來的京城子民的優越感、內心的傲氣(不是傲骨)、懶惰、好吃懶做、貧嘴,還結實地生長著。她能改的就是不嘮叨,少抱怨,對他對兒子的關心至少保持緘默,以繼父而不是以親生父親要求他對待蕊蕊,對閨女少嬌慣,不要大手大腳花錢,培養繼父繼女之間的感情。她不相信二婚就比一婚差,二婚是在對一婚校正基礎上的改良版,理應更有質量更默契也更抗風險更有生命力才對,不然一婚就白離了。在真正和解之前她回了趟老家,給他留下了一封信,大意是:大家先反思自己,平靜考慮一下以後的生活,如果他對她還有感情,認為婚姻還有持續的必要,請給她一年時間,也同時給他自己一些時間調整身體。在這一年中,頭半年她要花一些精力去開拓老家的市政府部門,爭取擠進門檻掙一些錢。如果能打進政府關係網,她下半年以至於以後的生活都可以輕鬆一些,萬事開頭難,重要的就是這前三腳。前三腳踢開了,以後的生活就會輕鬆一些。她會養養身體,他也要戒酒戒煙,考慮要一個孩子了。如果老家的生意不順利,她回來後開拓其他新市場工作會忙一些,但會招一些可靠人手幫她打理,也會拿出時間和精力來造人。蕊蕊要上小學了,需要姥姥姥爺接送,不敢麻煩他,想在學校附近租一套房子,至少不會天天打擾他們的二人世界了,她對他還會像以前一樣好。如果他確實對她厭倦了,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她不攔他,也攔不住,他可以去找前妻複婚,她則再聯係那個美籍華人或其他什麼人。
殷月紅的獨到之處是到關鍵時刻處事清晰果斷,從不拖泥帶水,胡攪蠻纏,也不依賴別人。她能受委屈,能吃氣,也能把這一切還給別人。其實她的性格像狼,不止他一個人這樣認為,早年的饑餓、貧窮、苦難和世態炎涼鍛造了她強硬的內心,激發了她對財富、溫暖和安全感的無限追求,同時也造成了她貪婪、精明、狡黠甚至有點陰險殘忍的性情與部分外部特質,說好聽點是積極進取的樂觀主義精神,說難聽點是為達目的無所不用其極的自利自肥的險惡之心,而這個全身活躍著險惡細胞的女人的豪言壯語是二十年後要當中國、起碼北方數一數二的首富。這不是個令人笑掉大牙的吹牛故事,至少四十二歲有豐富生活和工作經驗的胡星鬥從沒笑過,在這個虎狼成群結隊獵食自利的時代,十年就足以讓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脫穎而出,名列胡潤中國富豪榜前三甲,起碼殷月紅有上榜者所具有的那份野心、魄力、動力和鑽營手段。現在回想起來,他當年之所以放棄趙波,頭也不回地與這個底層出身的女子走在一起,不僅僅因為她咪咪大,床上功夫好,內在的是被她一股永不服輸、積極向上的拚勁所吸引,現在依然被吸引。這是他自身所缺乏的。他現在的困惑或提前預知的是,當她勢不可當地走那一步時,他該怎麼辦?當她在前進的過程中又預出售女性優勢時他又該怎麼辦?當女首富的先生這份外在光環比較容易消化,但內在衝突怎麼辦?所以他先知先覺地想要一個與她共同的孩子,想要一個在未來變故中釘得住的利器。五年來,他一點一滴被她征服了,在她又毫不拖泥帶水地想征服世界時,他預知未來會活在她的陰影裏,他現在所有的叫囂隻不過是在失去對她的把握之前的本能挑剔和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