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療養院(2)(1 / 3)

總之精神還是有點不正常。在場的人一致說,不管怎麼說,先送醫院去作檢查,萬一腦袋讓哪塊碎磚砸著了呢。這麼一說,紅袖箍那廝卻犯了難,他結結巴巴地說:

“我也是幹活兒的——我們,都是幹活兒的,一個月也就拿一千來塊錢,比交通協管員多不了多少……”

姚睫突然一個健步跨到他麵前,當胸推了這廝一把:“那你們就敢拆房!”

我看到紅袖箍坐在磚頭堆上,哭喪著臉,無奈的樣子,隻好搖搖頭對姚睫說:“算了,把他宰了也派不上用場。”

然後我掏出兜裏的錢數了數,也就幾百塊,好在幾個仗義的租戶你湊點兒,我湊點兒,攢齊了一千多塊,大家一齊把那姑娘搬上我的車,姚睫扶著她的腦袋坐在後座,先送醫院。

到了醫院一拍片子,還真是有點腦震蕩。不過總算也是萬幸。我們安排她住院監護兩天,姚睫又從她兜裏掏出手機來,找出她山東家裏的電話,通知了她媽媽。完成這些工作之後,事情就算告一段落了。

我問姚睫:“餓不餓?”

她撇撇嘴說:“餓倒是不餓,就是怕困——我無家可歸了。”

我想了想,說:“總會有辦法麼。偌大一個北京,收容個把迷失少女還是有能力的。”

然後我找了個提款機,把前兩天剛存進去的、從b哥那兒罵罵咧咧地要來的“策劃費”提出來,硬拽著她去了五道口那邊的“熊家”燒烤店,要了一桌子韓國人過年才吃得上的五花肉、小牛排,勒令她:“吃,越不容易越不能虧待自己。”

盡管我做出表率,吧唧吧唧地大嚼,但姚睫仍是沒胃口。我看著她捏著勺子,若有所思地攪和醬湯,不知該怎麼勸她。

而吃完飯後,我又能把這姑娘帶去哪兒呢?我有兩個選擇:第一,給她點兒錢,讓她找個賓館先湊合,過兩天再去租一間房子;第二,把她領到我家去。第一個選擇是不是顯得太“生分”了呢?我想到她揪著我的衣領,在臉上蹭著尋找安慰的樣子:那是怎樣的一種信賴的姿態啊。

那麼第二個選擇呢?是不是又太“熟”了一些?我住的那套房子,鄰居都是院兒裏的長輩,從小看著我長大的,要是貿然帶個妞兒回去,他們一定會擠眉弄眼、扒牆根,過夠了癮之後還得找我媽媽去嚼舌頭。且不說這個了,就是我願意帶,姚睫願意去麼?她明明是喜歡著董東風的啊,怎麼可能跟我擠在一套一居室裏過起日子來?

就算她願意,我能管住自己麼?

這麼想著,局麵竟變成了我們飯桌上拖延時間了。我無助地看著姚睫,指望她說出個辦法來,但她卻隻是發愣。

直到牛肉涼了爐火滅了,我們還是幹坐著,誰也說不出一句話。這個飯館的生意特別好,晚上九十點鍾了,門外還擠滿了等座兒的韓國留學生。那些餅臉的女生瞪著小眯縫眼,以他們民族特有的、自以為正義的粗鄙眼神譴責我們這種占著茅坑不拉屎的行為。而對於那些不是餅臉的韓國女生,我反而很擔心她們:爐火一烤,把她們鼻子底下和乳房裏的矽膠烤化了可怎麼辦?

這麼說來,烤肉對於今天的韓國人來說,其實已經是一種很不合適的吃法了。特別不環保。

這兒的領班是位東北延邊來的“雙語人才”,他先傾聽了朝鮮語的抗議,又朝我們走來,用東北話不好意思地說:“哥,要不我給你們打個折……”

我歎口氣:“我們走,我們走。”

姚睫木木地站起來,也同意把茅坑讓給韓國人。

我索性問她:“去哪兒?”

“還去前八家吧。”她說。

“你的房子不是已經——”

姚睫看了我一眼:“我得從廢墟裏找點東西呀——別的都沒什麼,關鍵是書。”

抱著“能拖一步是一步”的心態,我又把她帶回了“家”。巷口的路燈照不到裏麵,牆倒屋塌的磚瓦堆如同一座小山,黑漆漆地立在四周的院牆之間。院兒門也倒了,空地裏一個人也沒有,原來的租戶大概都找到了暫時落腳的地方。我們到一個“一律兩元”的五金店買了個粗製濫造的小手電,走到廢墟之上,扒著磚瓦的縫隙往裏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