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國曆史上,曾經有這麼一個家族,三四百年間人才輩出、冠冕不絕,數十代子弟連續出將入相、位享尊崇,成為令人豔羨又難以企及的名門望族,這就是赫赫有名的琅琊(今山東臨沂)王氏。王氏家族自漢代登上曆史舞台,曆魏晉南朝,旺盛的香火延綿至隋唐,先後有三公令仆五十餘人,侍中(皇帝侍從近臣)八十人,吏部尚書(人事部長)二十五人,是名副其實的華夏第一世家,南北士族的當然領袖。王氏家族人才橫跨仕宦、清流、文學、書法各個領域,“七賢”之王戎,“書聖”之王羲之,皆王氏子弟。當時也隻有陳郡(今河南太康)謝氏幾可與之匹敵,並稱做“王謝”。故唐人劉禹錫有詩“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
王導可算做王氏家族裏聲明最為顯赫、權勢最為威重的一位,之所以他的光芒令其前輩和後人黯然失色,是因為他親手策劃、導演了一個王朝誕生和發展的大戲。
王導少年時承襲了父親王裁即丘子的爵位,成人之後,被司空劉寔發現並賞識,召其入朝,先後任東閣祭酒(主持人)、秘書郎、太子舍人(太子近侍)等,後來做了東海王司馬越的參軍。
“八王之亂”起,看著司馬家族內部紛爭、骨肉殘殺,王導預感到西晉王朝行將崩盤,他悄悄開始謀劃一出新戲,由他來執導,建立一個全新的王朝。
要完成一部大戲,首先當然得精心選好主角。王導沒有將目光投向那些名角兒,正打得頭破血流的司馬氏兄弟,王導一個也看不上,他最終選擇了目前名氣不大、實力相對弱小的琅琊王司馬睿。選擇司馬睿,王導一方麵是看到了這位王爺身上的潛力,一方麵也在於他們二人有著相當深厚的私人交情。
司馬睿十五六歲時嗣琅琊王位,與王氏家園同屬一地,世家子弟王導與其自幼便在一起讀書玩耍,兩人是知心的少年夥伴。兄長叔伯們為皇位爭來奪去,司馬睿起初跟隨從父司馬繇居於洛陽,司馬繇被司馬潁殺害後,司馬睿正徘徊是依附成都王司馬穎還是投奔東海王司馬越。在司馬越軍中任職的王導力勸司馬睿離開洛陽,回琅琊國追隨司馬越。司馬睿接受了老友的建議,逃出洛陽轉道回到了琅琊國。司馬越任命司馬睿為平東將軍,監徐州諸軍事,留守下邳(江蘇睢寧)。司馬睿受命,但提出了一個小小的要求,請求讓王導做他的司馬(參謀長),司馬越同意了。
正像當年的呂不韋發現了秦公子異人的“奇貨可居”一樣,王導敏銳地於亂世中捕捉到王室成員司馬睿身上潛在的價值。當兩個人走到一起後,司馬睿扮演的隻是一個演員的角色,而王導才是幕後的總指揮。在下邳,“軍謀密策,知無不為”,王導的主意,司馬睿樣樣照辦。王導認為下邳彈丸之地,既不足以鎮守江東,更無助於將來成就大事,而早先孫吳的首都建鄴(南京)虎踞龍盤,有王者之氣,他建議司馬睿移居建鄴。
這裏需要提及的是,這部戲還有一位總導演,那就是王導的堂哥王衍。王衍幫助司馬越在圖謀西晉政權,王導與司馬睿的這一幕合作,則屬於王衍力圖與司馬氏共同擁有江山的一個有機組成部分,另外王家還有幾位執行導演王敦、王澄等。王衍私下交待過幾位兄弟:“今王室將卑,故使弟等居齊楚之地,外可以建霸業,內足以匡帝室,所望於二弟也。”安排你們各據一方,就是為的乘王室衰微之時建立王家霸業,名義上當然是匡扶晉室。
司馬睿聽從王導的建議欲移師建鄴,司馬越卻不同意。——這是自然的事情,西晉後期司馬氏兄弟子侄們之間誰對誰都不放心。如果不能如願離開下邳到建鄴去,王導的總體策劃將難以繼續實施,這時他想到了一個人,這就是司馬越的愛妃裴氏。王導親自來到洛陽,給裴氏送上一大堆厚禮,央求她從中相幫。最終依靠裴氏說服了司馬越,答應改封司馬睿為安東將軍,都督揚州、江南諸軍事,鎮守建鄴。
一舉過江,擁有了古都建鄴,王導找到了這一處理想的拍攝基地。而這時總導演的王衍已自顧不暇、鞭長莫及了,何況他的執導能力顯然與其堂弟的藝術功力無法相比,司馬越後來死於路途,王衍遂作了驚弓之鳥,最後被石勒抓住推倒牆壁活活壓死。
王衍一死,王氏家族總導演當仁不讓地落到王導頭上,另一位執行導演王敦這時在經營青州(今屬山東濰坊),做青州刺史,王澄掌管著荊州,為荊州刺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