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凡覺得老師穿衣服很漂亮。不僅僅是衣服漂亮。等到上了大學李凡才知道看起來差不多的衣服就算是有道蕾絲邊的顏色不一樣整件衣服給人的感覺就不一樣。但這時候李凡還沒有注意的那麼細，李凡隻知道老師穿的衣服很漂亮。老師是老師，老師穿衣服不可以像隨便一個人那樣在夜市上隨便買一件衣服那樣，老師的衣服是經過精挑細選的。這些，也是李凡後來才想明白的。而當時李凡的想法是老師穿什麼衣服都好看，因為老師長的好看，老師身材好，老師氣質好。
李凡喜歡氣質好的女生。李凡覺得氣質好的女生有內涵，有內涵的人就是有修養，有修養的人肯定是看了很多的書，見了很多的人，經曆了很多的事，過著有故事的人生。老師給人的就是這樣。但仿佛歲月留給老師的隻有閱曆，再沒有留下其他的比如皺紋和圓滑世故，時間帶走老師的隻有懵懂，再沒有帶走其他的比如容顏和純真。李凡喜歡老師給她的這種感覺。老師講課的聲音很甜很美，老師的思路很清晰，老師的衣服也很得體。李凡不知道為什麼上課的時候她可以想這些。李凡不喜歡想這些，她知道自己該繃哪根筋。
第二天早讀完後，李凡吃了飯回到學校。第一節課上數學，李凡喜歡數學，李凡覺得做對了數學題很有成就感，李凡喜歡做很難很難的數學題，她更喜歡作出後的那種成就感。李凡懶懶的抬起頭看著老師，卻覺得心裏一顫，像是樹葉落地的那種輕的無聲無息的讓人不能察覺又像樹葉落地般的讓在寒風中李凡淚湧眼眶。李凡看到右前麵第二排的一個女生穿了件黑色的短袖。
是件黑色的短袖，大的方形領口，鑲著蕾絲邊，小小的一分袖也鑲著蕾絲邊。李凡看的眼睛澀澀的。李凡不知道為什麼，總是時不時的看著這件短袖。就像是看她不應該看的東西，李凡隻是微微的把餘光送過去，李凡突然意識到，那是個很漂亮的女生，而且她穿了件很漂亮的短袖。李凡想哭，仿佛是小時候手裏的糖被人搶走了，又仿佛是被人誤解的孩子，李凡想找個人，她想哭，她不想這個樣子，因為上了初中她就再沒有哭過，李凡在初一開學時就暗暗下決心了在初中不再哭泣，不管為了什麼。可是現在，李凡想哭了。李凡不喜歡這種感覺。
再後來的幾節課，李凡看著右前麵第二排的位置，李凡仿佛在鏡子裏看到了自己，這種感覺讓人恐懼。怎麼可能看到自己呢。但是李凡確定那是她自己，她穿著那件黑色的短袖，朝自己微笑著。這種微笑不是害羞，不是高興，不是幸福，不是驚喜，不是自信，不是惱怒。李凡看著自己微笑著，笑得讓人沒有yu望，沒有知覺，無法找到任何一種表情來回應這種微笑，因為這種微笑本身也不帶任何感情。衣服像是穿在一個高傲的公主身上，那麼遙不可及，又像是套在一棵枯木上，那麼的絕望。李凡覺得她離自己離得越來越遠，不知道是穿黑色短袖的自己要離去還是她自己被更深層的空間帶走。就像是看著自己掉進深淵，抑或是自己掉進深淵。李凡很怕。她怕自己掉進深淵，她什麼都還沒經曆，她隻是在學校念書，她還沒有考上大學離開這個小縣城去一個更大的地方看一看，去看一看別人走在幹什麼在過怎麼樣的生活她想找到更適合自己的生活，李凡就覺得自己要掉進深淵了。李凡要出去的，去一個大城市的，李凡不想自己掉進深遠。李凡的心很痛。去吧去吧，李凡對穿著黑色短袖的自己說，去吧去吧，她衝掉進深淵的穿著黑色短袖的自己道別。李凡看到另一個自己在流淚，她在微笑著流淚，李凡在想為什麼她流淚，如果因為自己要掉進深淵粉身碎骨為什麼她還要笑，如果因為自己是為李凡要掉進深淵，還有什麼好悲傷的哪。李凡看著傳黑色短袖的自己微笑著哭泣著，李凡覺得絕望，絕望的讓她自己眩暈，沒有撕心裂肺，沒有哀愁的沒有痛苦的絕望。隻是一種恐懼，一種讓李凡背後陣陣發涼的絕望。李凡看著另一個自己掉進深淵，因為李凡不想進去。
李凡提醒自己要認真聽課，老師不會講第二遍的，李凡努力告訴自己。以後李凡總是在告訴自己要認真聽課。她不明白為什麼自己要在這種聲音中生活。李凡不知道，她想不明白。李凡不知道為什麼自己這麼聰明卻想不明白。
高考結束後報誌願，李凡選了物理，因為李凡知道了自己不喜歡學化學，從高一的第一節化學課開始就注定了她不喜歡學化學。
直到後來李凡又長大了許多，也就明白了作為一個女生她要經曆一些事。一些事她可能會受傷，但她始終會像一株茂盛的植物一樣生長，在突破了重重限製後張葉開花。李凡很聰明，她明白了，一些事不是她不知道，隻是她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