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支離破碎亡國夢(中)(1 / 3)

走出尚宮局,我忽然想起一件事,轉身捉住雁秋的手腕問,“李正茂死了,那個賊活捉了嗎?”

雁秋的眼中閃過一絲不快,甩開我的手說,“自盡了。”

自盡了?既要自盡,何必再殺人,他到底為什麼去的?我慢慢轉回身繼續往前走,心裏已經有了異樣的猜測。回到中宮寢殿,甘庸問我和陸音相見的情形,我擺擺手走到窗邊靠著一盆白玉蘭坐下,雙臂交疊在茶幾上,趴下身枕著額頭,一句話也不想說。太累了,太亂了,我需要好好地想一想,想一想。

甘庸沒有再煩擾我,我們就這樣相對無言地等了很久很久,也沒有等來前朝的消息。雁秋說過,娘娘有需要自會傳召,但是這傳召始終沒有來,天黑又天明,我越等越數不清日子,越等越覺得不安,蒙泰是否接受一個捏造的故事,李昊是否接受一道偽心的詔書,漢越幹戈的外患是否已消,宮闈爭權的內憂是否可解,這些已經不再是疑問,而是深深的擔憂。

下雨了,清明的雨,淅淅瀝瀝的,像在哭泣,是在悼念冤死的亡魂,還是在挽留漢室的千秋。此刻滿心的不安都已成了習慣,沉澱的擔憂也變得麻木無感。雁秋也不出現了,隻在兩日前來過一次,說李昊已經安撫住了,讓我們再安心等幾日,等大局平定就放我們自由。我不知道她說的自由到底是什麼,但總好過現在這樣畫地為牢的生活吧。

又等了兩日,雨漸漸停了,久違的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來,讓我難得有了一絲暖意。甘庸這段時間沉默得很,變得跟之前很不一樣,原本神采飛揚的臉似乎蒙上了一層陰影。雁秋在晚膳前來了,說萬淑寧在謹書殿等著見我。終於要見了嗎,我換上自認為最好看的一件衣裳,摘了禦前尚義的蝴蝶珠環,戴上當年萬淑寧贈予我的孔雀釵,這個舉動讓雁秋都驚訝得瞪大了眼睛。我到了謹書殿,雙手推開殿門,正前方一片空空,哢嚓哢嚓的剪刀聲從窗邊傳來,那是她修剪花枝的聲音。我踏進殿去,反手關上門,一步一步走到萬淑寧身旁說,“娘娘,奴婢來了。”

萬淑寧看了我一眼,一眼就看見了我頭上的孔雀釵。我早就發現了,每次我們見麵,她的目光總是先落在我的發髻上,也許在她眼裏,柳葉代表我對鄭君怡心意,蝴蝶代表我對皇上的忠誠,隻有孔雀才代表我對她的誠服。此刻,她終於看到了。萬淑寧放下剪刀,伸手觸摸孔雀釵,彎起嘴角恬笑著說,“真好看,可惜看不長久了。”聽到後半句,我的心猛沉到冰冷的湖底,看不長久了,是我要死了嗎?我頓時感覺脊梁骨一陣抽搐,這時萬淑寧說,“你知道嗎,大越已經宣戰發兵了。”

“什麼!”我用驚愕取代了恐懼,“不是供證都完好嗎,陸音也說……”

“就是陸音,”萬淑寧悲憤地說,“她反口了。”

“反口,怎麼會?她不怕家裏人……”

“她都告訴你了是嗎?”萬淑寧一聽就明白了,酸澀地笑著說,“你真的認為本宮會對她的家人下手嗎,不過是嚇唬她罷了,”萬淑寧的臉陰下來,“隻恨上天不佑,陸音的老家發了大水,全家都死了,她的老鄉寫了報喪的信送進宮給她的同鄉姐妹,偏偏這個同鄉姐妹就是每日給她送飯的宮婢,這才走漏了消息讓她死心反口。都是死路,她卻為了清白,連天下都出賣了……”

“可是,那日娘娘許奴婢見她最後一麵,當時她還說要為了家人頂罪呢。”

“她知道自己必死,若是一早反口,如何能再見你一麵,不說,是不想讓你為難罷了,”萬淑寧說著露出不解的嫉妒,“西樵,在她眼裏,你當真比天下還要重要,罷了,都是本宮錯漏了,這才功虧一簣,實在怨不得誰……眼下,就看李昊能不能守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