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既然知道，為何不解釋？”
“本就是推測，說不清來龍去脈，如何能解釋得清，何況，曇花林捉奸和先帝賜婚，前後銜接得這樣好，看起來，就像是我與先帝聯手製造了鄭君怡背叛皇上的假象，這樣的解釋，能比如今的誤會好到哪裏去。何況，我本就是一枚棋子，憑什麼奢望他的原諒，憑什麼說自己無辜。”她的目光黯淡下去，我沉默了。我知道她是害怕，害怕一旦說出真相，會連僅剩的憐憫都煙消雲散了。
回宮後，紀雙木折了船燈，讓我入夜後拿到曲池去放。按規矩，嬪妃的船燈在曲池放，皇上、皇後和太後的船燈在太安池放，自我做承禦開始，已經有六年沒有去過曲池放船燈了。也許是我去得晚，曲池邊已經沒有旁人了，池麵上的船燈已經遊遠，星星點點的光浮動閃耀著，賦予曲池另一種美。我點了船燈，逐一放下水，其中有一隻，是我的。記得娘臨終前說過，如果有一天我能有機會到曲池為主子放船燈，一定要多折一隻，紀念故人，至於這故人是誰，我如今也不知道，隻是不想有負娘臨終所願罷了。船燈隨著水流飄遠，我緩緩站起身，望著粼粼池水，感傷縈繞心頭揮之不去。冷風吹來，我下意識地裹緊衣衫望向風吹來的方向，那是一個岔口，通往太安池的小路從那裏蜿蜒而上。我的心不安靜起來，抬頭看看天色，轉道進了岔口。
今夜的太安池格外安靜，池麵上隻有兩隻船燈，蕩蕩悠悠地朝截然相反的方向彼此漂開去。沒有人嗎，看來是我枉費這一時的衝動了。我失落地望著空曠的池麵笑笑，落寞地轉身沿著小路離開，卻在回到曲池邊時遇見了李昊。那時我才剛剛走到岔口，李昊正站在曲池邊，轉身要往岔口來。相見的那一刻，也許我們都意識到自己站錯了位置，不約而同地用沉默驅趕難言的尷尬。
短暫的沉默後，李昊朝我走來，我低頭下跪說，“奴婢參見皇上。”
“你怎麼從上麵下來了，是去太安池了嗎？”
“奴婢每年都去，不知不覺多走了幾步。”
“起來說話吧。”李昊抬頭望向坡頂，我站起身，端正臉龐，目光卻微微朝下投向李昊的胸口位置，黃袍上的盤龍那樣熟悉，而眼前的這個人卻讓我覺得陌生。“隨朕一起上去吧，其他人留在這裏。”李昊說著邁開步子，我接過隨行內侍準備好的船燈，跟著上去。
我們走到太安池邊，原先的兩隻船燈已經漂得不見蹤影，我蹲下身，將船燈放入池中，輕輕撥一撥水流，讓船燈徐徐散開。
“聽說，寧妃沒有去福陵首祭。”李昊站在我身後，突然就問起話來。
“皇上的消息真是靈通，”我望著遠去的船燈，心裏酸澀得很，“娘娘今日身子不適，沒能成行，所以特命奴婢到曲池放船燈，以表孝義。”我站起身對著李昊說，“皇上生氣了嗎，福陵的衣冠塚是皇後娘娘特意請求皇上為寧妃所建，寧妃不去首祭，皇後娘娘的麵子必定掛不住，皇上是因為心疼皇後娘娘才來質問奴婢的嗎？”
李昊聽著我的話，眉頭漸漸擰緊，又漸漸放開，最後深吸一口氣說，“西樵，你是這樣看朕的嗎？朕沒有想到你竟然會這樣想，難道朕不能是關心寧妃嗎？”
我聽了這話心裏難受，忍不住說，“皇上這話自己信嗎，皇上對娘娘，難道還有關心可言嗎？”
李昊聞言一怔，像是要發火，卻忍住了，“看來，不是朕要質問你，而是你要訓斥朕了。”
“奴婢不敢，”我低頭下跪，誠懇地說，“奴婢隻是不明白，寧妃娘娘錯在何處，要受這樣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