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回 宴無好宴(二)(1 / 2)

在軍卒的帶領下,李克用來到轅門處,隻見幾名兵士圍著一個倒在地上的人,軍醫正在查看此人傷勢。旁邊還有匹戰馬,在啃著地上的草芽,顯然此人是乘馬而來……

李克用走上前去,定睛觀看,發現此人文人打扮,肋下受了箭傷,鮮血染紅了衣衫的下擺,看上去傷勢嚴重。他躬下腰身,伸手撥開此人散亂的發髻,不由吃了一驚,倒在地上的不是別人,正是昔日與他一同守衛潼關,又在喀刹城中有過一麵之緣的簡翔。

李克用用詢問的目光看了看身旁軍醫,軍醫搖了搖頭,示意他有什麼話盡快說……

“簡兄……簡兄……”

簡翔在呼喚中勉強睜開雙眼,當他渙散的瞳孔好不容易凝聚在一處,辨認出李克用後,不由激動得漲紅了臉,接著一陣急促的咳嗽,吐出一口鮮血。而咳嗽過後,僅存在簡翔身體中的最後一絲生氣也消耗殆盡,隻是嘴裏含含糊糊地在說些什麼……

李克用趕忙把耳朵湊了上去,仔細聆聽,才隱約聽清‘救人’兩個字,當他再想細問時,失血過多的簡翔已停止了呼吸。

軍醫又手忙腳亂了一陣兒,才絕望地向李克用搖了搖頭。

李克用站起身來,揣摩著這兩個字,暗道不好。簡翔一直跟著尚書王處存在蜀中朝廷辦事,怎麼突然來到豫地,難道是蜀中出了變故?按理說,唐天子應該在近期內從蜀中遷回長安,其必然先派人來打前哨,也許王尚書與簡翔是為此事而來,可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救人’又指的是誰,難道是指薦舉自己為河東節度使的王尚書?如果是要救王尚書的話,又是誰企圖加害於他,難道長安城中出了什麼意想不到的事兒?

據軍報所說,自從李克用的晉軍把黃巢趕出長安後,由拓跋思恭的弟弟拓跋思忠所率領的黨項軍便占據了長安,由於黨項族世代與大唐友好,受大唐管製,此番拓跋思忠正是奉兄長之命,為了協助唐天子複國而來。拓跋思忠占據長安後,便出榜安民,救濟百姓,一心等待蜀中派人來接管都城。而王尚書與簡翔很可能就是為此事而來,至於簡翔為什麼會出現在汴州城附近,而要救的究竟是什麼人,便不得而知了……

李克用看著簡翔的屍體,不由心中一陣難過,這位昔日戰友豁出性命向他傳達的‘救人’這個信息並沒有這麼簡單,其中也許包含著對重重殺機的預警……看來,隨著黃巢的覆滅,由一股股勢力所形成的新的暗流已經開始湧動,並潛藏在他的左右,準備隨時吞噬自己。

李克用吩咐兵士裝殮了簡翔的屍體,就地埋葬後,才悶悶不樂地回到帥帳中,拿起一道公文正要批閱,忽聞帳外軍卒高聲道:“嗣源公子求見!”

話音剛落,李嗣源已走進帳中……

“怎麼樣?”還沒等李嗣源開口,李克用率先問道。

“回稟父親,此番可謂大有收獲。孩兒已親自去看過了,汴州以北有段河道比較寬敞,水勢頗緩,我軍可以紮木筏渡河,不僅如此,我們還找到了幾隻小船,已付給船家銀子,他們這兩日隨時恭候在黃河南岸,可以率先擺渡一些將領過河。”

“有沒有官船?”

“官船倒是有的,隻是南岸的官船和較大的商船已被汴軍控製起來,沒有朱溫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征用。”

“哼,又是朱溫……好吧,既然如此,事不宜遲,為父這就下令全軍拔營,去南岸附近砍伐樹木,製造木筏渡河……”

“且慢,孩兒還打聽到了另外一個消息……”

“哦,說來聽聽……”

“據孩兒手下探子報,這汴州現在是朱溫的地盤,他就坐鎮在西麵五十裏外的汴州城內,之前汴州也鬧了災荒,可朱溫卻很有辦法,也不知從哪裏弄到的糧食,源源不斷地從關中運往這裏,不但救了災,還分給農戶種子,獎勵百姓開荒耕種,幹得有聲有色。另外,真正讓孩兒感興趣的是,聽說朱溫把囤積的糧草一半放在城中,另一半則封存在此去東北四十裏地的北大營中……”

“北大營?”

“嗯,聽說朱溫為了防守汴州城,特別設立了北大營,其中常駐人馬兩萬有餘,且囤積著大批糧草,與汴州城遙相呼應,成掎角之勢……依照孩兒來看,如果我軍實在無糧的話,不如先端了汴軍的北大營,可解燃眉之急。”

李克用聞言,沉思了片刻,道:“你我此刻身在別人的地盤上,人地生疏,決不能輕舉妄動,我們這十萬餓著肚子的晉軍如果與養精蓄銳的汴軍正麵交鋒的話,恐怕討不到什麼便宜,弄不好還有全軍覆沒的危險,當下之計,還是組織隊伍迅速渡河為妙,一旦我們渡過黃河,與接應的晉軍會師後,便不愁沒有糧草了。至於偷襲北大營一事,雖然是個機會,但我軍出師無名,事後倘若計較起來,反給了朱溫興兵的借口,可謂得不償失,還是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