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的最後一天，津巴布韋的維多利亞瀑布近在咫尺。夜色中，我獨坐在遊泳池邊。鬼魅的藍色燈光在周圍的建築物上投下搖曳不定的陰影，四周一片黑暗死寂。那種寂靜很不真實。這是一家五星級酒店，不遠處正在舉行新年晚會。我是來參加朋友聚會的。一個新婚不久的哥們張羅了一次“集體蜜月”。客人們隻要願意，盡可以花上幾周時間和新人一起遊山玩水。
再過幾個小時就是新年了，我抽身出來，準備好好整理一下思緒。從很小的時候開始，我就養成了這個習慣，在新年來臨之前獨自思考一些事情。我把雙腳探進冰涼的泳池裏，開始思索今天這個非同尋常的日子。1年、10年、100年、1000年正接近尾聲。幾個月來，整個世界坐立不安——人們相信，“千年蟲”將在1999年的最後一刻集中爆發，讓全世界所有的電腦徹底崩潰。但此時此刻，悉尼、北京、孟買已經安然度過午夜，那裏的電腦顯然沒出什麼亂子。“千年蟲”成了“最不靠譜的預測”，它將被永久地載入史冊。
一陣突如其來的涼風倏地從池麵上吹過，我不禁自問：接下來還會有什麼事在等著我們？不遠的小徑上，燈光閃爍不定。前途似乎是光明的。互聯網公司雖沒有占領整個世界，但占據了股票市場。我的多數大學同學都參與其中，他們的資產正隨著股價大幅上漲。除了互聯網，還有更多產業收獲了創紀錄的利潤、兩位數的增長。世界看上去一片光明。20世紀末的最後幾場小衝突似乎已經平息。俄羅斯實現了民主；美國仍是世界警察，性醜聞後的克林頓仍然掌控著這個國家。類似《曆史的終結》這樣的書正散發著墨香新鮮上市。2000年新年與其說是時代的終結，不如說是充滿新希望的開始。
我歎息一聲。
晚風吹來陣陣涼意，我起身踏上亮著路燈的小道，朝著光亮處慢慢踱去。過去已經消逝。未來正迎麵而來。
打破固定的模式，新世界才能出現。——美國現代詩人圖利·庫普費爾貝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