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卷 第1章 ACT 1(2 / 3)

吉可露妮大聲回道。她看起來並非故意裝作無欲無求的樣子,也不是顧及到《狼》的財政狀況,而是真的打從心底如此冀望著。

勇鬥苦笑了幾聲,一副被她打敗的模樣,接著就輕輕地將手放到吉可露妮的頭上。

「你真的做得很好。」

「我、我有幫到父親大人嗎?」

「有啊,還幫了大忙呢。嗯~所以隻有這樣的話,實在說不過去。呐,菲麗希亞,你之後再斟酌看看該怎麼處理……」

「噗!哈哈哈!我看到了唷!我真的看到那隻尾巴在搖來搖去呢!」

當勇鬥轉過頭去,就看到旁邊的金發美女正笑到彎下腰捧著肚子,雙肩不斷抖動著,還用指甲抓著馬戰車平台的壁麵,一點也不在意旁人的目光。

這不管怎麼看都笑過頭了吧。

勇鬥歎了口氣,隻要她不像這樣失控,就是個才貌雙全的完美女性了。看來在她止住爆笑之前,是暫時沒辦法聽候指令了。

「那個,菲麗希亞到底怎麼了?」

「別管她,這世上有些事是不需要知道的。」

「哦!原來如此!經父親大人這麼一說,還真是別有深意呢!」

「不,其實我說的也不是那麼了不起的東西。」

勇鬥無力地垂下肩膀。雖然菲麗希亞有讓人傷腦筋之處,但吉可露妮也是半斤八兩,她對勇鬥的盲從實在很令人擔心。

像吉可露妮這樣的女孩子,一言以蔽之,就是一名優秀的武者。

那一身武藝當然不用說,但她之所以能年紀輕輕就獲得『最強銀狼』的稱號,是因為她舍棄了各種世俗的雜務,專心一意地將生命完全花費在練武上。

雖然也不能把這一點當作原因,但她隻對自己認同的強者敞開心扉。事實上,在勇鬥來這個世界還隻有半年左右時,吉可露妮對待他的態度比對待剛才那名士兵時還要差,簡直和路邊的一顆石頭差不多。盡管他們兩人當初的相遇極具衝擊性,她卻連他的名字都記不起來。

而那樣的她,現在正單膝跪在勇鬥麵前,侍奉他,將他視作唯一的主人。

「真是天意弄人啊。」

勇鬥自嘲似地喃喃說著。

兩年,才經過了兩年而已,各種事物就接二連三地產生了變化;不管是外在的環境也好,就連勇鬥自己也是。

在日照之下,他原本白皙的膚色被曬黑;體型雖然還是一樣偏瘦,但比起當年,他身上的肌肉變得格外結實,身高也變高了許多。

而且,他還學會了各種在這個世界中求生的方法。

更有好幾次死裏逃生的經驗。

勇鬥已經不是當時那個迷失在這個世界、除了發抖之外什麼都不會的孩子了。

如今的他,已然成為《狼》的宗主。這個氏族若將其他分支全算在內的話,則多達數萬人,而他們所有人的存亡與未來,都掌握在他手裏。

「哎呀,現在不是沉浸在感傷裏的時候。露妮,你拿下的那名《角》的宗主呢?」

雖然露妮剛才讓勇鬥摸頭之後,露出了像是小狗的模樣,但她現在瞬間就變回了原本浩氣凜然的一麵。

勇鬥近來不太有機會看到她這一麵,不過,對《狼》的每個人來說,那才是他們印象中那個叫作吉可露妮的少女會有的表情。

「是,由於我急於確認父親大人的安危,因此就把那個宗主交給身邊的士兵了。現在應該正押在戰車上往這裏送過來了。」

「是嗎……那該怎麼辦呢?」

勇鬥不由得抬頭望天,隻見夕陽染紅了西邊的天空。不知道是不是血腥味引來了烏鴉,它們的叫聲顯得格外刺耳。

勇鬥正在思考的,當然是如何處置敵方宗主。

他微微瞥了菲麗希亞一眼——見到她似乎已經止住笑意了。

「對方會乖乖地接受我的誓杯嗎?」

「應該沒有那麼容易哦,聽說《角》的宗主黎芮兒殿下是一個自尊心很高的人,所以比起苟活,或許更希望能夠光榮戰死沙場吧?」

「就算這樣,要是真的殺了她就糟了。」

勇鬥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

在這個名為攸格多拉西爾的世界中,宗主是氏族裏所有人的「至親」,氏族的人也都是宗主的「子弟」,這是一種可以稱作模擬家族的製度,整個氏族體係就是在這個製度之下運作。

在經由『誓杯』這個神聖的儀式之後,宗主與其子弟便能夠結下堅固的羈絆。宗主對自己的義子或義弟付出關愛,而義子或義弟則敬宗主為義親或義兄。以這個世界的風俗習慣來說,比起實際的親屬關係,大家更重視「誓杯的親屬關係」。

也就是說,如果殺了《角》的宗主,《角》和《狼》便會就此結下不共戴天的殺親之仇。

「……我記得敵方的少主應該沒有參戰吧?」

「是的,聽說被下令看守族都。」

「我跟隨前代宗主時,曾經與《角》的少主打過照麵,我想,至少在這一戰中,他並沒有出現。」

吉可露妮開口如此說道。

戰場上經常會有各種虛假情報交錯其中。但是,吉可露妮是在最前線負責指揮工作,所以她說的話比什麼都要可信。

「也就是說,他們還留有指揮係統啊?感覺更麻煩了。」

勇鬥用力抓了抓頭。

少主為義子之首,是氏族中的No.2。如果宗主有個萬一,少主便會理所當然地成為新任宗主。

此外,少主(後繼者)這個位子並非透過血緣傳承,而是憑能力來選擇,所以絕對不會是個無能之人。

「要是殺了他們的宗主,他們就可以使出兵法三十六計中的第十四計『借屍還魂』。既然如此,我們更沒道理給他們一個能夠借機起義的名分。」

勇鬥從口袋裏取出愛用的智慧型手機,然後長壓電源鍵開機。

在過去的大地震中學到教訓後,為了以防萬一,勇鬥都會帶著小型的太陽能電池,也多虧如此,雖然他在這裏待了兩年,但是直到現在都還能使用手機。

不過,再怎麼說也是一顆小型電池,即使一整天都放在日照之下,電量最多也隻能維持三十分鍾左右,時間非常短暫,所以使用時真的要很謹慎小心。

過了一會兒後,勇鬥點了一下手機畫麵中的Hindle圖示,接著出現了中國戰國時代的兵法書《孫子》的解說書——是電子書的版本。很多人都知道,日本戰國名將武田信玄所使用的軍旗「風林火山」,其典故就出自《孫子》。而一直到二十一世紀,這本書依然備受世人推崇。

這是勇鬥成為宗主之後才下載的,至今他已經不知道讀過多少遍了。

「這樣……根本就是作弊呢,多虧我有這支手機。」

論戰鬥,勇鬥連菜鳥士兵都打不贏,而且他在這個世界還有很多不熟悉的事物,語言方麵的書寫解讀也不太行,說得直接一點,就是沒用到了極點。

不過,有一樣東西是隻有勇鬥才具備的,也是專屬於他的武器。

那就是來自二十一世紀的知識。

當然,他不過是個學生,所知所學有限。舉例來說,若是叫他在這裏憑空生出一台電腦的話,根本就是強人所難。

盡管如此,對這個文明尚未發達的世界來說,也有很多不需要高端知識技術就可以製作的東西。

這次在戰場上使用的長槍就是其中之一。如果勇鬥沒有在某個曆史戰略遊戲中得知「三間半槍」這種武器的話,他絕對不會有此靈感。

這種劃時代的想法,往往在想到時,不覺得有什麼了不起,但「想到」的本身正是最難的,就像※哥倫布立蛋的故事一樣。(編注:一則小故事,意喻「發現」本身便是創舉。)

本來隻有別具創意且能夠打破既定觀念的天才會想到那種點子,但勇鬥借由來自未來的知識,將不可能化為了可能。

也因此,他才會老是說自己「隻是在作弊罷了」。

勇鬥連翻了好多頁,直接跳到想看的頁數,因為他差不多已經記住哪裏寫了哪些東西了。

『全國為上,破國次之;

全伍為上,破伍次之;

是故百戰百勝,非善之善者也;

不戰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簡單來說,就是戰勝敵人為次善之策,讓敵人投降才是兩全其美的至善之策。勇鬥循著字句咀嚼其中涵義,然後點了點頭。

「看來隻能和解了。」

勇鬥如此說道,而吉可露妮和菲麗希亞則一起靜靜地點點頭。

《狼》之氏族並不是那麼遊刃有餘,況且,他們已經攻下了《角》三分之一的領土,這種戰果已經很足夠了。此外,太過深入敵陣的話,不但十分危險,而且戰爭持續太久還會導致國力衰退,現在差不多是該撤軍的時候了。

話雖如此,和解條件也是個問題。

在一個月前,當《角》發動戰爭開始進攻時,《狼》之氏族也死傷不少。盡管殺了他們的宗主會演變成棘手的局麵,但如果不讓他們付出相應的代價,恐怕難以服眾。

「照常理來說,應該要用他們的宗主來換取糧食礦產等物資,或是讓他們割讓領土才對。但可以的話,我還是希望他們宗主能夠接受我的誓杯。」

勇鬥雙手抱胸,沉吟了一會兒。

掠奪領土和物資的話,必定會留下禍根。他不希望《角》和《狼》之間的戰爭再這樣持續下去。

勇鬥沒有擴展領土的野心。他身為氏族的宗主,隻有一個政策方針,那就是讓《狼》的人民能夠過著豐衣足食的和平生活。

而這一點,和這個世界的『誓杯』規矩非常合拍。對這個世界來說,背棄神聖不可侵犯的誓杯是絕對的禁忌,若打破了誓言則會信譽掃地。

雖然人沒辦法選擇自己的親生父母和一起長大的手足,但以誓杯的情況來說,可以選擇自己要不要接受。因此,若是背叛了自己所選擇的至親,就會被視為一個連畜生都不如的人。

也就是說,如果敵方宗主和勇鬥締結誓杯之約,成為勇鬥的義子或義弟,《角》之氏族就不能隨便忤逆勇鬥,甚至整個《狼》之氏族。

反過來說,正是因為如此,所以身為一個負責守護氏族的宗主,對於屈尊自己去接受其他氏族的誓杯這種事,通常不會同意,也不能同意。

「這樣的話,雖然有點狡猾,但還是使出對付《爪》時用的那一招吧。」

想起當時的事情,勇鬥像是自嘲般哼笑了一聲。

其實他不太想那麼做,但他居於宗主之位,比起個人因素,勇鬥必須將整個氏族的利益擺在優先順位。

他在心中反芻著剛才孫子的話。

兩年前,當勇鬥在這個世界裏迷失時,隻是個什麼都不會的無用之徒,而那時《狼》的人民也過著縮衣節食的日子,卻還願意接納勇鬥進入他們的族群,所以勇鬥一直很喜歡他們。

後來,勇鬥也有不少像菲麗希亞和吉可露妮這樣,一路相伴同甘共苦的重要朋友。

他必須設法守護大家,既不想再看到身邊的人死亡,也不想再看到任何人露出悲傷的表情了。

呼~~勇鬥歎出長長的一口氣。如果忍耐一下心中討厭的感覺就能減少死傷的話,實在是一件很劃算的事情。

「好,架起帳篷,準備談判!」

「喂,不要推我!我自己會走!」

「欸?」

看到那名被押進帳篷的少女後,勇鬥不禁愣愣地發出驚呼聲。

他一邊用食指搔了搔太陽穴,一邊困惑地看向了站在身旁的菲麗希亞。

「……這個人就是宗主?」

那個少女身上穿的衣服確實比普通士兵高級許多,頭上的黃金頭環正閃耀著光芒。

她看起來毫無疑問是有身分的人物。雖然勇鬥明知這一點,卻還是忍不住問出口了。

勇鬥身旁的菲麗希亞則深深地點了點頭。

「是的,她就是《角》的宗主,黎芮兒殿下。」

「她還是個小孩吧?」

「你這家夥還不是和我一樣大!」

《角》的宗主聽到勇鬥不小心說溜嘴的話之後,氣得吼了回去。當勇鬥的視線轉回她身上時,就看到她正滿臉怒容地瞪著自己。

她留著一頭到脖子左右的整齊短發,是個稍帶男孩子氣的可愛女孩,看起來應該比勇鬥小一、兩歲左右。看到她那小小的身軀被粗繩捆了好幾圈的模樣,甚至有點令人於心不忍。

勇鬥也聽說過《角》的現任宗主是女性。盡管是女流之輩,卻能夠技壓群雄成為現任宗主,所以大家對這名女中豪傑又敬又怕,還稱她為『緋色雌虎』。

然而,勇鬥眼前這名發出怪吼聲企圖嚇唬他的少女,與其說是老虎,還不如說更像是山貓。

「算了,反正這個世界真的是無奇不有。」

事實上,《狼》之氏族也是由年紀尚輕的勇鬥來擔任少年宗主,而吉可露妮和菲麗希亞也還隻是十幾歲的少女,但她們都是族裏的重要人物。

在攸格多拉西爾裏,力量就是一切。隻要有力量的話,年紀小也好,是女性也罷,這些事都不會有人在乎。

「總之,我先自我介紹一下吧,我叫作勇鬥,是《狼》的宗主。」

「……哼!」

當勇鬥報上名字後,黎芮兒就撇過頭去,來個相應不理,還突然一屁股坐了下來。

但是,勇鬥看出她那小小的身體正微微顫抖著,她或許是故作堅強來掩飾內心的害怕吧。

「我不喜歡拐彎抹角,就直話直說了,你要不要成為我的義女?」

勇鬥故意抬高姿態說道。

「不要!為何我等《角》非要向區區的《狗》低頭不可啊?要說夢話也說個實際點的行嗎?」

黎芮兒毫不猶豫地拒絕了勇鬥的提議,而且從她用《狗》這個稱呼來看,就知道她是在蔑視勇鬥他們。

「雖然這次的確是我等敗北了,但你們別得意忘形!我等《角》的國力依然在你們《狗》之上,奇跡不可能會一而再地發生。好了,要殺便殺吧!但是下次就輪到你們了,盡管把脖子洗幹淨等著吧,哈哈哈哈哈!」

「嘻嘻,你才應該說個實際一點的夢話吧?」

隻見菲麗希亞用手托著臉,嗓音之中夾雜著一絲歎息,仿佛是要給正在大笑的黎芮兒潑冷水一樣。

直到剛才還在放聲大笑的黎芮兒,轉眼間就氣得滿臉通紅。

「我什麼時候在說夢話了!?」

「沒什麼,我隻是不知道你說的是哪時候的事情。或許我族以前確實是《狗》沒錯,但在哥哥大人帶領之下,我族也重生了,變成強壯勇猛的《狼》。隻要哥哥大人還在的一天,笨重的《豬》就不會是我族的對手。

菲麗希亞滿臉笑意,口氣也相當有禮,但她絲毫不打算隱藏話中的侮辱之意,所謂的笑裏藏刀就是這麼一回事吧。

「憑什麼啊!那種瘦弱的家夥能有多厲害!?」

咚!啪嘰!

帳篷中忽然響起了巨大的聲響。

吉可露妮原本一直沉默地隨侍在勇鬥身邊,此時卻一拳打在麵前的木桌上,木桌當場斷成了兩半。

那明顯不是女性會有的腕力,就連成年男性也很少有人能做到那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