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章(1 / 3)

窗外下著雨,天幕是陰沉的,就如她的心情,不見一絲光明。

柳香凝坐在敞開的窗欞前,怔怔地看著接受雨水洗滌的園景,就連飄進的雨絲打濕了她的臉和發,她也恍若未覺,依然失神地望著窗外。

人怎能沒了影子?影子總是無聲無息地跟隨身後,讓人幾乎忘了他的存在,忘了他的重要,可,當一個人沒有了影子,也就不算是個人了。

然而她從不曾忘了他的存在啊!她不像別人不懂得珍惜,她甚至把他放在心裏最重要的角落,為何老天還要讓她嚐這分離之苦?!

柳香凝自虐似地狠咬下唇,然而心頭的傷痛卻無法發泄分毫。

“小姐……喝藥了……”如兒端著湯藥進房,看到這幅景象,不禁紅了眼眶。

打從冷護衛離去的那天起,小姐就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琴也不練,完全不像以前那個總是溫柔笑著的小姐了。

看著那個冒著熱氣的湯碗,柳香凝譏誚一笑。

上回寶兒前來興師問罪時,她被那些言語刺傷的模樣,全是為了逼出他的內心所假裝出來的,要他明白他會為她著急,會為她心疼,若不是為了如此,她根本就不在乎那些言詞,從小就聽慣了更惡毒的,寶兒那些隻能算是小巫罷了。

她有錯嗎?為了在大娘、二娘的逼迫下成長,她隻能這麼做,用計適當地予以柔性的反擊,她從來就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

但如今,她開始懷疑了,是否她真的心機深沉,上天為了罰她,所以在她第一次使計逼他無路可退時,就讓爹當場撞見?

城府深沉嗬!柳香凝又自嘲一笑。上天要用這種嚴厲的方式罰她,她承受不住嗬!若她回複自我,上天應該會收回責罰吧!那麼就讓她回複自我,再將他帶回她的身邊吧!“倒了吧,我不喝。”柳香凝搖頭,將藥碗輕推了開去。

“小姐,你以前都會喝的……”如兒心疼道。

柳香凝不發一言,直接拿過湯碗,將藥汁全數傾進了窗外的盆栽,然後將空了的藥碗置回如兒手中的托盤上。“我喝完了。”

“小姐……”如兒睜大了眼。

“我從以前就一直是這種‘喝’法。”看了呆愣的如兒一眼,柳香凝淡淡一笑。“你不會知道的,也不可能知道。”知曉她一切事的,隻有他而已……

小姐怎麼變這樣了?如兒咬著下唇,嚇得直掉眼淚。

若是她早一點掉淚,他見了會不會緩下腳步,不走得那麼決絕?柳香凝輕歎口氣,用手絹拭去如兒頰上的淚。“是我不好,從以前就一直瞞著你。”

“不、不是的。”如兒拚命搖頭,在她心目中,小姐永遠都是無人能比的。“是如兒不夠關心小姐,要是換作冷護衛,他一定都知道的。”

“那當然,他是我的影子嗬!”柳香凝想笑,但她的唇角根本揚不起來。一個人若沒了影子,就隻能是抹遊魂了,遊魂才會沒有影子……

如兒想安慰,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隻能端著空碗站在一旁,陪著她沉默。

“香凝……”

恭王爺小心翼翼的叫喚聲從門口傳來,柳香凝望去,緩緩起身一福。“爹。”

“不用了、不用了。”恭王爺喜出望外,他還以為女兒會從此不睬他,怕得都不敢來看她了呢!朝如兒使了個眼色,如兒意會地退出門外。“你身子有沒有好一點?”他走到柳香凝身旁的椅子坐下。

“身子好了,但心裏卻已病入膏肓。”柳香凝低道,她不怪爹,爹這隻是愛女心切的保護舉動,她真的不怪他,但她心中的痛,卻不是說散就能散的,若他不再回到她身邊,恐怕這一生,都難以痊愈吧……

“呃……身子好了就好。”恭王爺一臉尷尬,連忙避重就輕,改變話題。“昨兒個我已和福王爺說過成親的事,他很高興,連皇上也都非常讚成,不知道你覺得……”見柳香凝一直沉默不語地看著他,恭王爺越說越小聲,最後也沒了聲音。

唉,這該教他如何是好?他也不願意這樣啊!誰叫冷拓影不是個純正漢人,否則就算他隻是個護衛,他也能為他在朝中安插個職位,什麼身份、家財根本就不是問題!可,偏偏他就是個混族人啊!

良久,柳香凝才低道:“爹您已做好安排,也事先聲明過了,女兒就算再怎麼覺得也沒有用。”

他那個總笑得溫婉可人的小女兒到哪兒去了?恭王爺心疼不已,心一軟,低低開口:“那天到底是怎麼回事?”或許她還能給他一點解釋,告訴他事情不是他所想的那樣。

要她從刺客來襲的事開始說嗎?說了又如何?讓爹再派一個護衛來更加深她對他的想念嗎?她搖搖頭。“都過去了。”突然憶起一事。“爹,為什麼你那天會突然過來?”爹從不曾在那種時候到她房間的。

“還不是一個婢女突然跑來說看到你房間窗門都破了,怕你遇到什麼不測,要我趕緊過去看看。”想起那一天,恭王爺忍不住暴躁跳腳。“害我擔心得半死,沒想到衝到這裏卻……”說到這兒,他立刻頓口,怕又勾起她不好的情緒。

刺客來襲的事根本沒有鬧開,一早也沒人來過她的房間,那個婢女是誰?又怎會知道此事?柳香凝蹙起了眉頭。“是如兒?”

“不是、不是,是那個叫……叫……”春兒?不對。小玉?也不是……恭王爺極力苦思,想了好幾個名字後,終於且一奮地拍掌大喊:“我想起來了,是小鳳!”

“小鳳?”柳香凝重複了一次,小鳳是寶兒離府前的婢女,除了有事,平常根本不會踏進她的院落,又怎麼會……驀地心頭閃過一個想法,難道……“二娘她那時怎會在場?”她緊接著問。

“你二娘前一天晚上就跑來我房裏,一直跟我哭說寶兒被趕到別苑去之後她有多寂寞,還哭了一個晚上。”想起那天受的折騰,恭王爺心有餘悸。

原來這一切都是二娘搞出來的鬼!柳香凝閉上了眼,她一直以為二娘隻是心胸狹窄了點,沒想到竟窄到容不下她的程度!

“怎麼了?”看出柳香凝的異狀,恭王爺擔心地問道。“那一天發生了什麼事?”

“沒事,真的沒事。”柳香凝睜開眼,笑著搖搖頭。

她不要回複自我了,就算要回複,也不該是現在!她無法忍受自己受盡別離之苦,而放任罪魁禍首逍遙地在一旁看著好戲!澄澈的眼眸中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黠光,隱於水袖下的纖手,用力握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