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三章 再別金陵(1 / 3)

早上醒來之時已見日頭高掛。

這幾日在穀底照料著齊鳴秋都未能好好休息,昨夜踏進院內才一沾床便毫無聲息地魂遊太虛去了。瞬間退下連日來的疲累,一夜好夢。

起身匆匆洗漱完後步出了睡房。還沒走幾步,她就見廊下一頭的齊言與一齊家家仆正在說話。

“老爺夫人說了,不用這就急著趕回府去,說是知道二公子安然無恙便安心了,還說讓二公子好生在別院靜養,待到身子完全調理好了再啟程回府。又說,醫堂的內事就暫且交給錢伯看著,對外就說二公子出診未歸,內堂停診幾日。”語畢,那人看了一眼齊言垂首而立。

“知道了,我稍後稟報公子。哦對了,公子身邊的事由我打理,晴兒既然隨你來了就讓她仍舊隨著韓姑娘那邊,要是韓姑娘身邊沒什麼事就讓她去廚房幫忙幹些簡單的活計。”

“是,我知道了。”

齊言見那人走遠後一個轉身抬頭就看見了前麵行來的韓容凝。

“我還正想去姑娘房裏叫姑娘呢,不想姑娘到已經起了。”

“昨夜睡得太沉,這一覺到了日上三竿才起,倒是讓你看笑話了。”韓容凝雙頰微曬,笑著看著他道。

齊言抿嘴低頭一個偷笑,全是一副少年孩童般的模樣,哪還有先前對著那下人時的氣勢。

“我家公子與言少俠在前廳正等著姑娘用午食,姑娘怕是這會兒腹中也該餓了吧。”

“也是,昨日吃的那隻野兔腿早就不知道哪兒去了。”抬手摸上自己的小腹低頭笑了笑。

兩腳跨進前廳,韓容凝看見偌大的廳堂裏齊鳴秋和言清卓對坐於桌麵的兩側,二人皆不言不語。靜謐到有些壓抑的氣氛讓兩人看起來像是兩座蠟人,好不可笑。

有意挑了他們中間的位子坐下,她尚未開口就聽一邊的言清卓笑著問道:“昨夜睡得可還好?”

“就是因為睡得太好,這不,連朝食都給人家省了。”說完,執起桌上的筷子對著另一邊的齊鳴秋輕聲說道:“起筷吧,我餓了。”

他嗯了一聲也隨著拿起桌上的筷子。

靜謐的廳堂終於因為韓容凝的出現變得有聲響起來。

幾日不曾聞見米粒香味,韓容凝才扒了一口飯就不住地點頭,不等身旁的言清卓將桌上的小菜給她布於碗中,她早將一碗白飯一粒白米未剩地‘倒入’腹中。胃口好得讓言清卓看得半張著嘴直叫她慢些吞咽,可他手上倒也不見停下,仍是為她夾菜添飯,一副尤勝兄長的嗬護備至之情表露無遺。

一側舉筷撚菜都未曾有何聲響的齊鳴秋也隻抬眼看了他們一眼,嘴邊一楊,眼角細紋一沉,自顧自端著瓷碗緩緩將米粒送於口中。除了洞內啃食兔腿之時吃相有些狼狽之外,他齊鳴秋向來舉手投足怡致淡雅,神仙難敵。

自懂事那日起,他就被齊家以要為上君之道者要求,學習如何待人接物。食不言寢不語實算根本之道。凡為君之人,其身必先正。首要做到眼無視惡物,耳不聞淫聲;再要做到勝不驕敗不餒,低不棄高不危;後要知道勤成廢怠,盛極必衰;終要悟到以德遺者昌,以奢遺者亡。二十年來,他都謹守以上四條為自身做人之信條,每行一步都是先思而後行,看似舉棋不定實為思慮謹慎。

反觀身邊少女,舉止爽利卻失了從容,行事利落卻欠了周詳,性單純卻執念。如此之人一旦沒了看顧,怕是因衝動而壞大事,到頭來害了自己卻未必自知。

心中念及至此,自然頭一偏,兩眼望於身側之人。隻是這一看卻讓他羞的一陣尷尬。

韓容凝醒來之時腹中饑餓已久,才一落座就起筷猛地一通往嘴裏塞食。與身邊的言清卓三下五除二速速地喂飽了五髒廟後才覺察到,身旁另一側的齊鳴秋從他倆開始吃飯到放下手中的碗筷都未曾發出一絲聲響。言清卓自是不去理會這些,倒是韓容凝看著那個細嚼慢咽的齊二公子如此優雅用食不覺一陣啞然。

齊鳴秋轉首看她之時正巧對上她此刻呆滯的神情,當下淡淡幾抹緋紅爬上了他晰白俊秀的臉龐。

“嗯哼”,忽聽一人食指輕叩桌麵,嘴中發出一聲清嗓之聲將稍顯尷尬的氣氛從另一側的兩人中間斷開。

“小師妹,這午食用過了,我們是不是應該先行回齊府一趟,與英師姐知會一聲,然後早早啟程回西山啊。”

韓容凝聞聲轉頭看著言清卓,然後一拍腦袋,蹙起娥眉啊地一聲叫出。

“怎麼了?”齊鳴秋與言清卓同時問道。

“與他說時二十日就能回去將玲兒接回,如今這都過了七八日了,回西山稟明師傅後再去已然是來不及了。”她嘴中嘀咕著,一個抬頭看向齊鳴秋問道:“不知齊言將我的馬拴在何處?”

“你有何事?”齊鳴秋不明所以。

“小師妹,你這是要去哪裏?”

不等齊鳴秋回話,她轉身又對著言清卓說道:“卓師兄,你隨我先去一個地方然後我們再回齊府與英師姐彙合。”

“好是好,隻是你得告訴我,我們要去哪裏。”

“離這不遠,騎馬半個時辰就能到,也是一座私人的別院。”未曾去注意身旁齊鳴秋臉上的神情,她接著續道:“之前在路上因為遇到了一窩賊寇而連累一小女孩失了雙親,後我將她暫時寄放在那座宅院裏托人照拂著。原本是想先回西山稟了師傅之後再來接她,誰知後來自己又出了事…”

“即是這樣,那不如現在你我就去將她接來,然後與我們一同回到西山後再與師傅說明。”言清卓真是萬事以她為先。

韓容凝預料到言清卓必然應允,點了下頭轉身再次向著齊鳴秋說道:“還煩請齊公子命齊言將我的馬牽至院外。”語畢,對著他略一點頭以示感謝。

幾日來兩人間相處的模式好似又回到了最初。是有意亦或是無心,他不得而知,隻是久違了這般與她如此說話,一時倒叫他有些不慣。

齊鳴秋身形未動盯看著麵前之人不發一語,不待多時才對著身旁的齊言使了一個眼神,齊言見狀退身出了廳堂。

簡單收拾了一下,與言清卓行至院門之時,韓容凝才發覺自己好像都未曾與齊鳴秋好好做個告別。她探頭向院內複又看了一眼,心中雖有些許感慨但最終隻對齊言說了聲謝謝,接著抬腳一個轉身躍上了馬背。兩個小腿使力一夾馬肚,身下的馬兒撒開蹄子朝前飛奔了起來。

韓容凝向來不習慣於與人告別。幼時與蕭穆青一別就是八年,曾經心心念念要與他再次重逢,以報施金葬母之恩。可當八年後重逢之時,斯人雖未變卻少了兒時對他的那番憧憬。她不知脾性氣質有些相似與蕭穆青的齊鳴秋是否也會如此,一別經年後隻當陌路人。

與言清卓騎馬到了蕭穆青的別院門口,開門的是一位韓容凝不曾照麵的陌生仆人。與對方說了來意之後卻得到一個讓她有些吃驚的回答。

原來就在韓容凝走後不到兩天,蕭穆青就因為突然有事,帶著院內一眾仆人和玲兒趕回了祁月莊,隻留下兩名下人照看院落。

幾日之前這偌大的院落還人來人往,與玲兒遊戲的情景還近在眼前,環兒與巧兒的笑聲猶在耳邊,甚至蕭穆青與她談話時的冷漠也就像昨日之事。如今眼前除了原來那幾株冬日裏仍舊常青的樹藤外,一切恍若隔世。

韓容凝見此口中暗歎一聲,上前又向那下人問道:“那蕭公子可有交代若是我上門來接玲兒卻又要如何?”

那人見她問及玲兒一事,便從懷中掏出一封信箋交與她手中,嘴上回道:“我家公子說了,若是姑娘回來接玲兒小姐,就將此信交與姑娘。說讓姑娘大可放心,玲兒小姐隨著公子先回祁月莊,待公子將手上之事辦妥之後自會領著玲兒小姐上西山去找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