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未進玉宵宮韓容凝已被這尤勝蕭元璟昭鑾殿的雄偉建築所折服。舉頭而望的是簷牙高啄似馳待翱,飛簷四角各垂有剔透玲瓏的玉獸,略顯猙獰倒不可怖,高於天際卻立於殿內的數根石柱讓整座宮殿拔地而起,光可鑒人的玉石地麵讓人不舍將之踩在足下,盤繞在宮殿各處石柱上的似仙般的少女雕刻引人遐想,若眼前的這座雄壯華麗的宮殿就是人們口中所說的上仙所住的瓊樓玉閣,那韓容凝此刻也不至於會露出如此吃驚呆滯的表情。
趁其還在獨自發呆的時候,殿內走出一位年約三十身著乳白浣紗,一頭青絲綄成雙流飛天髻,體態婀娜的女子。女子上前對著癡楞的韓容凝微微欠身,抬首柔聲說道:“玉宵宮司管柳拜見少主。”
韓容凝聞聲回神看著她問道:“你就是這玉宵宮的司管大人?”
“正是。”柳司管笑顏浮生,看著她慢聲回道。
韓容凝對她笑著點了點頭又啟聲問道:“聽婢女梅說我要在玉宵宮待上一段時日,不知司管大人可否告知大約需要多久?因為我希望能早些回到西山通報師傅,好讓大家不用再為我擔心。”
柳司管上前牽起她的手引她進入殿內,然後讓她坐於殿內唯一的一張白玉暖椅之上,這才退身到一旁低首垂目地回道:“天頂山每次天啟之時皆有征兆,此次天啟就在兩月之後,春回大地萬物複蘇便是天啟之道正好的時機。在此之前靈秀務必在玉宵宮內接受淨心淨身的受戒之刑,所以少主一時尚出不了這玉山仙林。”
“可是秋師兄為我而身負重傷,若是我不及時趕回我怕他熬不到我出玉山仙林之時。”韓容凝若是早知道自己是靈秀之人就會早將自身體內最好的解他寒症之毒的血液以作解藥喂他,也不至於此時如此憂心忡忡。
柳司管聞話娥眉輕皺了一下啟聲對著她回道:“柳已經安排那位公子住在騰雲館內,少主若需探望自可讓蓮、梅陪著一同前往,無須擔心。”可話才一出,韓容凝卻輕搖著頭回道:“那位公子並不是我秋師兄,他是我的救命恩人,秋師兄如今與我師父一同住在西山青林觀內。”
“這…”柳司管頗顯為難之色。“可天啟受戒這千百年來的規矩卻是無論如何都不能破。”柳司管將話說至此看似已無轉機,韓容凝心裏一沉臉色微恙,不料卻又聞她在一旁再問道:“柳鬥膽問少主一句,不知那位住在西山的公子身染何症,若隻是普通刀劍之傷引起的敗血潰爛或者是中了江湖中的暗毒之類的傷,柳倒是可以派宮中下婢送去丹藥以解燃眉之急,待到少主受戒日滿再另行整治。”
韓容凝聽她這樣一說臉色微和。“不知柳司管所說的這方法也可用於寒毒之症?”
“寒毒?”柳聞此話麵上一滯,心中卻是生出不好的預感來。要知寒毒之症絕非輕易就能被解,就算中毒之人已經取用了靈秀的鮮血入藥也隻能治其表而未見得根除其本,除非……隻是天啟之道尚且未受又豈能再讓靈秀冒險。柳的腦中突然出現了二十多年前的一幕,那個當年與她自己同齡的女子不就是因為寒毒之症而深受其苦,昔日玉宵宮的主人雖已換成眼前的少女,可是這寒毒二字卻又出現在了柳的麵前。柳司管定了定神,再問道:“不知少主的師兄中此毒症已有多久?”
“自小便已染症,如今已有二十多年。”韓容凝看著柳司管臉色數變,急忙問道:“不知是否用了我的鮮血入藥就能解此寒毒?”
柳司管未曾立即回話,對著身旁的下婢輕聲囑咐了幾句,隻見那些婢女紛紛走到右側石柱後的玉璧旁,接著將雙手十指摁在石壁上那原本看似雕玉成花的花瓣上,八名婢女八雙手八十根芊芊玉指依次摁下每片花瓣。正當韓容凝瞪著兩眼一臉楞忡之時,綴滿百花的玉璧‘咯噔’一聲自中間開啟一道縫隙,接著由上下兩端緩緩將那一條縫隙漸漸擴大,直至整麵玉璧消失在上下兩端而露出高三丈寬四丈的一個碩大的開口。
柳司管回身對著她欠身道:“少主請隨我而來。”未曾從又一次驚愕中回神過來的韓容凝仰頭看了看這巨大的入口,接著下意識地攥緊了手中的淩犀劍抬腳跟著她向前踱去。
莫看入口處高大寬敞,可是二人進了入口之後卻是越走越窄,半柱香後韓容凝漸漸地感覺到身後原先敞亮的光芒正在一點點地不斷縮小,而身前仿佛遙無止境的漆黑且漫長的通道卻讓她再一次好似身臨那噩夢之中。她一手持劍一手扶著一旁的石壁跟在柳司管的身後慢慢前行。與她這個尚不明狀況的人不同,柳司管在幾乎完全漆黑的通道中緊靠手中一串夜明珠竟然淡定自若地向前慢行。就在韓容凝並不住快要出聲詢問之時,柳司管卻悄無聲息地停住了腳步,在一塊看不出任何不同的石壁前抬手快速地點在石壁上的幾處,接著石壁內發出‘哢嚓’地類似解鎖般的聲響,厚重的石壁就這樣在韓容凝的麵前被打了開來。
“少主,請。”柳司管退身一旁對著韓容凝低首說道。韓容凝聞聲對她看了看,然後才先於她跨進了石室之內。
同樣的,石室之內依舊昏暗一片。韓容凝除了能大致看清離她不遠處有一張石床之外,其餘室內的擺設大小一概漆黑一片辨別不清。在她後麵進入石室的柳司管重又將石門闔上,對著滿臉莫名的韓容凝,她突然肅臉跪在地上,口中沉聲道:“上效聖天,下忠秀主。第八十一代主政司管柳,受天之命而為靈秀主天啟受戒之刑,若靈秀受戒未滿則天懲司管而代,以正天元。”字字鏗鏘有力且擲地有聲,讓韓容凝一時竟不知要說什麼。
“汝受之。”
“啊?”
“少主要說汝受之。”柳司管抬首看著愣神的她,韓容凝這才反應過來柳司管是在提醒她此時應該要說的話。她慌慌張張地點了下頭,道:“汝願受之。”聞話,柳司管對著她恭敬地一叩首,然後起身對著她道:“少主先前與柳說要以靈秀之血解去寒毒,那柳就在少主受戒之前為少主將靈秀之血為何能救天下蒼生百病的緣由稍作解釋,少主您看…”隨著柳司管的話聲,韓容凝將雙眼移到石室內的石壁之上。而在柳司管手中那串夜明珠的照耀下石壁慢慢地放出光彩,接著見她又將手中的那串夜明珠拆成了九顆,分別將每一顆嵌進了石壁之內,這就好似給石壁施了法術一般,整個石室之內刹那間變得燈火通明無比敞亮。至此韓容凝才完全看清,原來石壁的四麵牆上各有九幅不同的石刻,每一幅石刻承上啟下,隻要連起來看便是如今的漢原以及靈秀的由來。
柳司管指著第一幅石刻說道:“漢原之初天地混沌不明,天下蒼生無不受魑魅魍魎之惑,上神心善為解天下蒼生之苦便將自己左右兩眼剜出拋入凡間以作世人明燈,照一切苦厄於現形。”說完第一幅她又指著下一幅再道:“現今上京中心的天頂山上的子母石便是上神的左右眼而化。世人隻道它們是天啟之時的子母石,卻不知此二晶石又稱陰陽石,可辨人之好惡。”
韓容凝認真地聽著她細致的解說,雙眸一眨不眨地將石壁上的石刻畫細細地辯看,當看到第六幅石刻時她不禁咦了一聲。“這幅石刻畫我在外麵的小草屋內也曾見過。”她抬手指著畫中之人對著身旁的柳司管說道。
“這幅石刻便是在說靈秀究竟從何而來。”柳司管指著畫中那位難辨男女的白衣人慢聲而道:“上神乃上天的神仙,他下凡是將自己的血液滴入河川之中,河水載著上神之血川流不息,隻要有緣人喝下河川之中的水後,他的血液便融進了上神之血,從此此人便猶如上神化身那般而帶有解救世人的法力。”柳司管之前眉飛色舞地解說著一幅幅石刻,可是說到此處時話聲中卻漸漸帶著幾絲歎息,慢慢地又聽到她接著續道:“隻是世人的貪念嗔癡漸漸地將上神留在凡間的血液一代又一代地慢慢地給汙濁了,而為了讓上神之血再回複最初的清明純淨才有了這近千年來的受戒之刑。”柳司管說完複又對上韓容凝的雙眸說道:“所以少主如今就算能出的去這玉山仙林,您體內的血液也不能完全解了你師兄的寒毒,不過是治標不治本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