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瓶中兩粒烏黑的丸子和於水中喂給了齊鳴秋之後,齊言這才稍稍有些安心。看著多日來麵色越發顯得蒼白的齊鳴秋,齊言真是恨不得自己能替他受罪。
此時觀中正廳韓真人等人都陪坐在兩旁,而玉宵宮婢女蓮以靈秀侍婢的身份入西山青林觀送解藥則被當以貴客坐於首位。正當眾人才要問有關韓容凝的事時,齊言卻從後麵廂房走了出來。蓮一見他手拿著瓷瓶朝她走來便開口問道:“今日的兩粒可已給公子喂下?”
齊言點了點頭,後又看著她問道:“姑娘說這藥丸每個六個時辰就得喂服兩粒,那不知我家公子何時能醒過來?”
在一眾期待的眼光下,蓮啟齒慢聲說道:“先前聽聞齊公子曾受韓真人所傳於的內力以護心脈,若是這樣的話那隻要齊公子的內力尚存於體內不曾四散,相信他三日之內便會醒來。”
“姑娘此話當真?”齊言一陣狂喜,臉上露出久違的笑容。
蓮見他這般,低低一笑朝他點了點頭。然後起身對著眾人微微一個欠身,又道:“蓮還有事在身就不在此多做耽擱,待少主受戒時日之滿自會再回西山與諸位相聚。”轉身便欲帶著宮內的兩名下婢退身出觀,卻不料被身後的言清卓上前出聲將她們叫住。
言清卓躬身對著她施了一禮,道:“敢問姑娘,容凝…靈秀她一切可都還好?”
“少主一切都好,少俠無需掛心。”蓮看著他淡淡回道。
見她言辭簡潔,言清卓又出聲問道:“那當日與靈秀一同掉下地宮的另一位公子如今卻是如何?”他會有此一問也是因為自韓真人那日話中有話之後,他便總是將那事擱在心中。既然師傅言中之意那齊鳴秋並非是秀人之選,那麼曾經出手一次次幫助韓容凝,最後以命相舍的蕭穆青難道會是秀人之選?宮鬥那時他見蕭穆青等人拚死保護韓容凝且各個以銀質麵具遮臉他更是覺得事有蹊蹺,而後宮鬥勝出蕭穆青失蹤,他卻未再見蕭穆青的那些隨從,這讓言清卓這個一向執著於好奇之事的人來說更是想弄個明白。
蓮停步轉身對著他道:“蓮隻是少主的近身侍婢,一切與少主相關的事情才是蓮的首要之事,至於少俠你所說的那位公子…恕蓮不曾去了解而未能知曉。”
“難道容凝那日與他掉下地宮後就走散了?”言清卓又再追問。
隻見蓮隻是淡淡一笑對著他搖了搖頭,然後不顧他還有滿肚子疑問再次轉身帶著兩名下婢退身出了青林觀。
出玉山仙林前柳司管就曾與她交代,若是有人問起關於蕭穆青的事情就以未曾聽聞而將話給擋回去。她自是心知肚明,知曉騰雲閣內的蕭穆青的身份比起少主韓容凝來在司管大人的心中其實未差多少。而這樣一個讓司管大人如此看重的人想必一定與日後天下大定有關,那她又怎會輕易將他的事情告訴他人,何況他如今還是住在外界之人輕易難以進入的玉山仙林中的騰雲閣內。
目送著蓮退身出觀之後,韓真人對著齊言道:“你與火離姑娘這幾日好好照看著你家公子,一旦你家公子醒來你便速來通知我。”得齊言回話後,見他反身又進入後廂,韓真人這才對著座下幾位徒弟說道:“秋兒一事為師知道你們幾人心中必有揣測,我雖不能言明,但是你們隻要知道上君之人此刻並不在西山而是還在上京之中就好,剩下的一切再過兩月自然得以見分曉。”
“徒兒隻擔心齊公子醒來知道一切之後會有何想法。”尹南風輕皺眉頭回道。
倒是韓真人搖了搖手,淡然地又道:“秋兒自小性情隨和,處事穩妥也皆有度法,為師相信就算他知道了一切也隻是一時心結,之後必會坦然麵對不會再有什麼想法。”看著四名徒兒仍舊頗為擔心的眼神,他卻將話題一轉,說道:“倒是南山祁月莊如今不知怎樣了。”接著側首對著一旁的秦沐說道:“你與清卓替為師去一趟南山祁月莊,就說他們蕭莊主如今安好,讓他們暫且安心,隻要再靜等兩月左右蕭莊主自會返回莊內。”
“師傅知道那蕭穆青的下落?”言清卓未能從婢女蓮的嘴裏問出些什麼,卻不想韓真人此刻倒說出這樣一番話來,著實讓他又再一次疑惑起來。
韓真人捋了捋髯須,看著起先婢女蓮所坐過的那個位子,悠悠說道:“知而為不知,不知虛當知,看來那位蓮姑娘倒是頗為敬他,不過一切為了容凝著想不願再生事端倒也是該如此。”
與此同時上京南山祁月莊內,兩個長衫男子趁著莊內眾人擔憂蕭穆青之事而鬆了戒備,竟堂而皇之地穿過回廊進入後院,然後在一處假山旁的涼亭中坐下敘話。
“主公為何突然約我至此,若是被人看見豈不是…”閔知秋左右看了看才對著那玉麵男子開口說道。
男子假意笑了笑,隨後肅起臉望著蕭穆青廂房的方向說道:“如今莊內群龍無首,猶似一盤散沙,你我二人若是在這坐至天明怕也不會有人注意到我們,你又何須擔心。”然後聞他輕輕咳了一下,再道:“如今已過去數日,你可有又打聽出什麼齊鳴秋與蕭穆青的事情來?”
雖然也覺得主公話說的不錯,隻是這祁月莊再如何鬆懈畢竟也曾是江湖內牽動各方勢力的主導線,又豈會輕易任他們如此寬坐暢談。閔知秋依舊謹慎地壓低了嗓音對著他回道:“昨日有人回報說齊鳴秋已從一位不知何處來的姑娘那裏得了解藥,說是隻要連續服用三日則必能醒來。而蕭穆青據說目前也是由那姑娘在照看,相信也因並無大礙。”
“哦?一位姑娘?確定不是韓容凝麼?”
“不是。”閔知秋十分確定地回道。
男子心下不免有些詫異,心道:莫非這地宮底下還另有一番天地?可隨即又輕哼一聲,說道:“離天啟之日隻剩不到兩月,你無論如何都要將蕭穆青的下落打聽出來。至於齊鳴秋,就算他身上所中的寒毒真的已經找到解藥那也無妨,隻要在天啟之前能確定韓容凝、齊鳴秋以及蕭穆青這三人之間依然互有情愫,那我就能有辦法讓靈秀親眼見到蕭、齊二人因為她而雙雙死在她的麵前。”猙獰的臉孔讓閔知秋都不覺有些不寒而栗,隻是主公說的話他一向隻有遵照辦事,不曾問其緣由。
從祁月莊出來之後,閔知秋便暗中又加派幾人時時刻刻盯著齊鳴秋的傷勢動靜,也分派了另一撥人去探查蕭穆青與那位姑娘的下落,隻要兩人之中有一個有了消息他就要立即通知主公。不過說來他閔知秋自己對齊鳴秋、蕭穆青這二人倒都談不上憎惡,相反還有些敬佩與欣賞。因為無論他們中的哪一個他都覺得是一位足以能匹配靈秀的明君,若不是因為雙方立場不同,相信他很是願意與他們成為至交好友,隻是如今的局勢他怕是此生難圓其願了。
分派好任務後,已身為上京刑獄司司典一職的閔知秋回到王城沒多久便又踏進了昏暗陰濕的天牢之內。
守牢的獄卒見到是他都急忙擱下手中端著的酒杯,拍了拍剛才還在剝著花生米的雙手,起身上前對著他故作恭敬實為諂媚地躬身說道:“司典大人可謂是我朝自開國以來這千年難出的盡責之人,時不時總是惦記著這一牢的囚犯,讓屬下對您是無不敬仰啊…!”
他嫌惡地對著兩名獄卒揮了揮手徑自朝著裏麵走去,那兩人倒也識趣,暗暗地對著他的背影白了一眼後自顧自回到桌邊繼續喝著小酒剝著花生。
雙手負後慢慢走到右邊一扇牢門之前,他隔著一排鐵柱向裏看了看。隻見一名蓬頭垢麵滿臉絡腮胡子的男子歪頭靠在牆上呼呼大睡,倒是一點看不出自己如今身處牢籠的困窘樣子。閔知秋用手中撿來的石子在鐵柱上敲打幾下,當當地回聲將猶在夢中的那人拉回了現實。看著他揉著惺忪睡眼的模樣,閔知秋忽地臉上一笑,高聲說道:“我竟不知你小子還能將天牢當自家暖床般享受,怎麼樣,這天牢坐的的可還舒服?不過就算再舒服也沒用,怕是這樣的日子你也好不了幾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