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有些明悟:對啊!若我有功名在身,擺脫了這賤民的身份,想必素先生也會對我另眼相看吧。到時候我再刻意示好,讓他對我青睞有加的話……想到這裏,他不禁心頭火熱,恨不得立刻奔至京城參加科舉,奪一個狀元回來耀武揚威。
為了出人頭地,謝青效法古代那些名家宿儒,懸梁刺股,聞雞起舞。一連三年勤讀不輟,這種拚命的勁頭使他在同窗之中也小有名氣。終於,他等到了這四年一次的科舉!
為了湊足到京城的盤纏,他不惜低三下四的向平日裏就非常尖酸刻薄的村民借債,終於湊到三兩紋銀。在臨行的前一天,他終於忍不住心中壓抑如此之久的念頭,要把他這些天來所做的一切都告訴素小姐!想必臨近科舉,素小姐也不會說些難受的話亂他心神,嗬嗬。
他心中想到,不如借著拜訪素先生的名義,就說臨科考前向素先生請教書中的問題好了,一般這個時候,素先生都會讓小姐在一旁煮茶,順便聽聽二人的辯解……然後他就可以找個機會與素小姐一訴肺腑,想必她在感動之餘,會對我鼓勵有加吧,謝青殷切的想到。
然後他來到素府門前。
門口停著一輛轎子,雕玉鏤花,華貴非常,一看就知不是尋常人家所有。
他心底忽然升起一種陰沉的預感,這種猜想讓他血氣陡降,有些透不過氣來。
他轉身離去,並沒有按原定計劃前去拜訪素先生,而是悄悄走進了素府旁邊的一家酒樓,並不是要借酒澆愁,而是登上樓頂,往素府後花園望去。
那棵花團錦簇的桃樹下,並坐著一男一女,那女子一襲白裙,發髻鬆挽,笑靨如花。那男子又高又瘦,穿著合身的錦袍,望著素姑娘的目光又是溫和又是柔情。
這該不會是素姑娘的表哥親戚之類的吧?謝青心底猶自不服,掛念著那一絲可能。為了不讓人察覺他醜陋的想法,他用餘光不時的掃著那一男一女。
隻見那俊俏男子溫柔的撫摸著姑娘的發辮,不知道說了些什麼情話,然後,桃樹下的男女親密抱在了一塊。
“唉。”謝青歎了口氣,然後走下了酒樓,忽然覺得自己就像說書先生口中那些被蓋世猛將一戟劈下馬背的可憐蟲。
失望過後,是心中翻騰不已的恨意:他要參加科舉!他要金榜題名,到時候榮歸故裏,讓你們這些瞧不起我,拋棄我的人看看,到底我謝青差在哪裏?你們不過是比我出身好而已!那時候素文秋早就成親了吧,嗬嗬,我定要討得常州州牧一職,慢慢的收拾你們。還好你們都不知道我心裏是怎麼想的,到時候肯定死都不知道觸犯了何方太歲吧。
謝青得意的想著,仿佛世事都如他心中計劃的一般進行。
帶著這樣報複的欲望和壓抑的心理,他踏上了前往京城的路。
“哢嚓!”又一聲悶雷當空炸響,慘白色的閃電透過馬車帷幕照亮了六人的麵容。
“也許這就是所謂的天命吧,”謝青在心中喟然長歎,剛才的回憶讓他原本在雨夜中得到些許釋放的心情又有些壓抑,“這世上就是有些人天生富貴,一生享盡榮華,也有些人注定要貧窮卑賤,哪怕是拚命奮鬥也要比別人低一等,最後隻能把真正擺脫的機會交給後代。”謝青怨恨這種冷酷的命運!上天本來就是不公平的,可偏偏有些愚蠢的家夥說上天是公平的,說窮苦的孩子早成家,富人的孩子不經磨難,容易敗家雲雲,可為何世界上幾乎所有窮人的孩子還是窮人,而那些富人的後代卻依然掌控著這個世界呢?謝青心中冷冷想到,那些掌握世界的富人肯定非常害怕窮人們思考這個話題吧。
“到了。”高靖文打破了車裏再一次漫長的沉默,隨著他這一聲喊,馬車慢慢的停了下來,眾人均神色一鬆,麵有喜色。
矮胖子梁鼎山笑嘻嘻的掏出一把油紙傘來,道:“幸好在下早有準備,不過隻有一把,就不和大夥有福同享了。”說著敏捷的跳下馬車,撐起傘來走進了路旁那座破舊的廟宇。
那風流書生常子安倒一板一眼道:“你這廝,真是沒義氣。”說著胡亂將幾本聖賢書擋在頭頂,一路小跑也進了破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