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血煉(1 / 2)

懷著這一絲僥幸,謝青便找到了玉皇廟,在廟中靜靜等至半夜,期間血蠱又發作一次,但仗著玉符之功,竟毫無掛礙的忍了過去,這讓謝青越發的相信這玉符是件寶物了。

然而等到月上枝頭,滿地鋪霜,那三位仙人還是沒有如約而至。慢慢的謝青原本熱切的心情開始變得失落,自怨自艾。等到最後東方漸白,晨起的鳥兒站在枝梢歡快的鳴啾不已,謝青終於苦笑一聲:自己真傻,那峨眉仙人何等身份,會來與他一個凡夫俗子赴約?自己居然真的苦等了一個夜晚,真是可笑至極。

說起來,自己什麼時候被人重視過呢?情竇初開,那人愛的卻不是他。進京趕考,卻名落孫山。後來被妖魔下毒手,卻被當作別人的磨刀石。本來大家能同舟共濟,卻被隨意棄之如蔽履。而如今,他終於有了卑微活下去的希望,到頭來卻是空等一場。

走在路上,謝青回想起經曆的種種,苦笑變成了縱聲大笑,大笑變成了淚流滿麵。這都是為什麼?上天為何如此待我?為什麼我要被所有人輕視、瞧不起,被如同喪家之犬一般拋棄?

謝青抬頭望天,第一次覺得這陰沉沉的天空是如此可憎,這種悲涼煩躁的心情,讓他忍不住想放聲大吼。

不知不覺中,他早已經走出了白河鎮,走進一片荒野之中。如果有人在身邊,一定會被謝青嚇的落荒而逃,因為此時他的雙目,早已經血紅一片。

血蠱再一次爆發了。

不知為何,謝青居然有些享受這血蠱給他帶來的無盡痛苦,烈火焚身、冰雪沃體、萬蟻噬身、抽骨榨髓……在這些疼痛不斷升華、達到頂峰、再升華的過程中,他找到了一種病態的快感,一種全身都要麻醉的瘋狂,而這一次,血蠱終於產生了些許微妙的變化。

就在所有的痛苦達到頂端的那一瞬間,時間在謝青的身上似乎停止了流動。癲狂的大笑聲中,謝青猛然吐出一口黑紅色的淤血,“咚”的一聲巨響,由內而發,仿佛耳旁暮鼓晨鍾。

其實沒有任何聲音,他所聽到的,乃是心髒在那一刻劇烈的顫抖。

一瞬間,謝青的臉變成了慘白色,仿佛全身的血液在一瞬間被抽幹。

無邊的黑暗中,謝青看不到任何東西,隻能茫然的在這冷寂的世界裏來回走動,這是在哪裏?謝青心想。然而讓他驚訝的是,半空中也響起了他的聲音:這是在哪裏?

然後,他聽到了一段話。

“……天地之至莫於人,人之至莫於血,血氣之精,乃大道之根本,收天下之血,為我所用,乃吾成大道之途……”

謝青猛然張開雙眼,卻愕然發現自己居然身處一個池塘之中,全身衣袍俱裂,再一摸這池水,居然微微有些燙手!要知道,現在可是初春的清晨,這池水斷不可能有燙手之理。

“……天地之至莫於人……”這段詭異的文字忽然又出現在謝青的腦中,而且全篇五百多字,謝青居然一字不差,記得清清楚楚。

“莫非……”謝青思慮一轉,很快就推斷出一個可能:“是的,這定是那枯血神君所在門派的修行法門,這血蠱果然是那門派用來甄選弟子的!我居然成功了?”

無知者無懼,謝青其實不知道,他得到這魔門血煉心法,其過程比他推算的要凶險的多。

其實這種血蠱之法,在血煉門並不是用來甄選入門弟子的,而是給低級弟子向高級弟子進階時試煉之用。枯血神君在門中原本本事低微,不明白這些高層的計劃,對血蠱也是一知半解,想當然的就以為是用來挑選入門弟子。實際上這些血蠱豢養殊為不易,一隻便要消耗天材地寶不計其數,枯血神君把這等寶物用在凡人身上,真可謂明珠暗投。

而這血蠱發作之威,枯血神君倒說的半點不錯,在此界三十三道門,真沒有幾個入門弟子可以扛得住,故而謝青此番死中求活,一則是那玉符之功,而更多的,乃是他天性偏激、怨念深重,正合魔道的行事作風,由此得免一死,得到血蠱中暗藏的血煉門高級修行法門。修道一門,雖然說天資非常重要,然而最重要的兩樣事物,一是運氣,二是道心。這兩樣東西,才是保住謝青性命,並帶他進入修魔一道的根源。

無論如何,這條賤命算是保住了。謝青在心中喟然長歎,然而接下來當何去何從呢?他原本就是個心思縝密至極,事無巨細都要再三思量的人,此刻大劫才去,自然要好好考慮今後如何自處。

而這一想,卻又令他背後冒出一股冷汗!

謝青本就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更何況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他最希望的當然還是走回原先讀聖賢書行萬裏路的老路子,雖說這次如喪家之犬一般落榜而歸,然而四年之後,甚至八年之後不是還有機會嗎?他今年才二十餘歲,在這條仕途上已然獲得少許成就,以後便是真的中舉也並非不可能,在常州耄耋之年而寸功未見的老童生也是大有人在,莫非他會比那些人更差嗎?

但現實終究是殘酷的,他已深深明白,古廟那一夜後,自己永遠也走不回那條康莊大道了。身中血蠱的並非他一人,那矮胖子梁鼎山、附庸風雅的常子安、麵善心狠的小方,他們家族都是常州城的名門望族,若這次返鄉這幾個家夥都死了,反而他活蹦亂跳的回來了,定會被有心人看在眼中,說不定會被那些正處於喪子心痛的老家夥捉起來嚴刑逼供,然後當作妖怪用私刑打死吧。常言道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他又是個無權無勢的窮書生,不被人構陷致死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