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暗的天空破曉出一道微弱的金黃光線,孕育於天地間的氤氳染上流光漸漸揮散而去。
趴在窗台的瑾瑄呆滯得瞭望著天際,久久傳來一聲歎息。
寧心不知瑾瑄為何如此感傷,隻好伸手捋了捋她的後背,輕聲的詢問道:“公主是不開心了嗎?不如,今日出府去遊玩一番,可好?”
聞言,瑾瑄搖了搖頭,悵然歎著氣。
“公主是怎麼了?為了什麼事這麼不開心?”寧心覺得甚是奇怪,昨日見得她還是好好的,怎麼現在就成了這副樣子。
瑾瑄長長籲了口氣,轉過身來注視著寧心,蠕動的唇角動了幾下,堵在嗓子底下的話到底沒有說出來。
繞過寧心的身子,徑直走到圓桌前繼續趴著,把玩這指上的玉戒。
良久過後,幽幽得歎道:“寧心,你愛阿哥嗎?”
寧心微微一怔,不解的看著瑾瑄,心底滿是疑問,“公主……”
“你愛阿哥,可以選擇你自己想要的。可是,本宮什麼都沒有,所以本宮沒的選擇自己想要的未來。寧心,本宮該怎麼辦才好?”
當瑾瑄說出這番話的時候,寧心已然心中有數,她遇到的是帝王家最常見的事,聯姻。
南朝覆亡後,疆土悉數歸入至北朝。如今三國中,北朝疆土居多,西涼兵強馬壯素來為北朝所忌憚。然,實力最為薄弱的東吉,近幾年也在逐漸壯大中。
西涼與東吉若是有意聯姻,此事確實是有點難辦的。
“公主,可是聽說什麼了?”近日來,她倒是沒聽聞有別國的王子派使者前來求親,更沒有聖上要為公主們挑選夫婿一事。
何況臨近年關,婚嫁大事都會暫時往後擱置。她委實不知,瑾瑄的擔憂是從何而來的。
“昨日,本宮偶然間經過禦書房聽得,東吉的王子已在前往北朝的途中,說是要親自來北朝求親。這事秘而不發,本宮猜不透父皇的心意……”
倘是最普通不過的兩國聯姻,為什麼東吉王子派來的人是秘密覲見,而非光明正大的拜見呢。
朝堂政治上的事情,她一點都不知曉,又不好仗著膽子去詢問君玄。
寧心聽到瑾瑄說出這些話,連忙撲身上前捂住她的雙唇,“公主,既是偷聽來的事,未必就是真的。公主說的那些,我什麼都沒聽到。”
瑾瑄睨了眼寧心,趕緊扳開她的手,略為不滿得說道:“你擔心什麼呀,九哥至今沒來太子府,想必都被父皇喚進了禦書房。東吉王子一事,過了今日,隻怕底下的皇子們一個個都知曉了。”
事情既能被她偷聽到,那麼,這就說明已有了應對之策。再過不久,怕是整個京城都會傳遍,現在這會兒,倒也沒什麼好顧慮的。
“公主……”寧心輕喚著她,這樣天不怕、地不怕的脾氣,真是教她一點法子都沒有。
仿佛是想通了什麼事情,瑾瑄忽而握住寧心的掌心,激動道:“寧心,你得幫本宮。”
瑟瑟冷風平地而起,刮得窗扉搖曳作響。
擺動的搖椅戛然止住,寧心攏了攏覆在身上的薄毯,原本是想靜坐片刻,卻不想就這樣睡了過去。
起風了,大抵是又要下雨了吧。
熏香隨著冷風灌入盡數驅散而光,俯身撿起滑落的長袍,拍了拍上麵的塵埃,正要起身就聽得珠簾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天氣涼了,唐姑娘身子骨素來不好,倘是累著了,奴婢扶你去榻上休息吧。一昧躺在搖椅上,對脊骨多少是有損傷的。”
宮娥行至寧心跟前欠了欠身,轉身便要去關窗扉。
“別關,就讓它開著吧。”寧心開口阻止道,低首撚起落在袍裾邊沿的繡花針,青翠的竹葉隻差幾針就能完成,“太子殿下可有派人前來說過什麼話嗎?”
晌午已過,君玄至今都沒有回來,看來瑾瑄說的那番話不全是假的。東吉王子既能親自前來北朝,看來,事情遠比她們想象中要嚴重。
倘不是求親,那會是什麼呢?
“殿下至今留在宮裏,並未派人前來。奴婢是來請示唐姑娘,是留在寢殿用膳,還是依舊去偏殿用膳呢?”
宮娥恭順地回答著,雖說一早有過吩咐,但眼下已過晌午,總不能教人一直餓著肚子幹等吧。
細小鋒利的針尖一個不慎紮進寧心的指尖,鮮血頓時染在棉布上。她蹙了蹙眉,沿著袍裾,放眼看去盡是這樣的小血點。
以為時日長久些,這做衣裳的功夫也能熟能生巧。如今,這衣服都快做完了,功夫倒是沒半點的長進。
腦海裏,倏爾浮現出孟仲恩拿著菜刀的身影。
宮娥見她出神,複輕聲喚道:“唐姑娘?”
“我不餓,午膳便不用擺了。”她回過神,三言兩語便將宮娥打發出去,心裏記掛的事太多,根本就沒有什麼胃口。
半盞茶過後,扯斷袍裾上的繡花線,當初她動手準備做這件衣裳的時候,尚是初秋時分,現在卻是在冬天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