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攔不住兒子,手裏的鞭子可以管住一百多頭羊,但管不住他兒子,還有那幾個二流子,他們的力量顯而易見比他強得多。他忍氣吞聲地隻好隨他們去折騰,隻要他們不妨礙他放羊,他才不去生這個閑氣呢。他早就看清楚了,兒子除了和他慪氣外,就沒打算繼承他的放牧生活。他也沒有指望兒子能成為一個好牧人。
兒子和那幾個人開始在山穀裏淘金了。他們先把泉眼挖大,從中撈出泥沙,洗呀、搓呀,幹得熱火朝天。聽了都叫他心煩,他便離他們遠遠的,隻是偶爾拿眼瞅瞅,不去理會,他才懶得去問他們淘到金子沒有呢。
他怎麼也沒有想到,兒子的這種做法隻是個前奏,接踵而來的,是更多的淘金者湧到他的山穀裏。他們是隱藏在阿爾金山的金客,聞迅這裏有金脈,就蜂湧而至,到這裏淘金了。
這個山穀是農場分給他的夏牧場,他才不管什麼金子不金子呢,他隻管放羊。他每天得放羊,顧不上阻止這些金客,他的兒子卻和那些金客接上了火,他們先是吵,吵鬧不解決問題,後來幹脆動了手,打鬥起來。兒子還被打傷了一條胳膊。終因地盤是他的,兒子趕走了第一批金客。
看著兒子一臉的血汗,他還是心疼了,不管怎麼說,兒子是他親生的,他想去勸兒子別再淘什麼金子了,免得再傷著哪裏。他的話還沒有說完,不耐煩的兒子把他推開了,兒子對他大喊大叫著,叫他今後不要管他的事。
放你的破羊去吧。兒子用這句話把他趕離了淘金子的泉邊。他很生氣兒子用這種粗魯的態度對待他,他也像兒子對待他一樣的態度對兒子吼了句,別想再打他的羊的主意。他窩了一肚子火,怏怏地去趕他的羊了。憑兒子對他的態度,他發誓不再管兒子的事了。當然他也管不了。
有了第一次械鬥,就會有第二次。金客一批接一批地湧來了,他們在山穀裏像土撥鼠似的到處挖沙土淘金子,並且挖了不少人住的地窩子,有了紮根於此的意思。他的兒子剛開始還和金客你死我活地爭地盤,後來,金客多了,爭奪的人多了,他打不過,還經常被打得頭破血流,就不敢再爭了。這麼大的山穀,他也爭不過來,最主要的還是趕緊淘自己的金子,就守著自己的地方,如果誰不來侵犯,就專心淘金子。因為金客越來越多,山穀畢竟有限,幾乎每天都有打鬧,整個山穀成了一個爭鬥場。兒子有時會贏,有時會輸,慢慢地,爭鬥越來越激烈,經常有人被打傷,血有時會把泉水染得殷紅,像是誰無意中扔下的一塊紅綢子,在山穀裏紅得耀眼。金客們的眼裏隻有金子,那稀疏碧綠的生物他們看不到,就是看到了,誰又會珍惜呢?隻有金子才是最實在的,於是山穀裏的針茅草隨著淘金者的增多,被金客們挖得不成樣子了。涉及到了草場,他不得不出麵和他們論爭了,但他的論爭根本沒人理,雖然草場是屬於他的,他卻像一個無理的人去和人家講道理,沒人聽他的道理。金客們都忙得恨不得多生出幾雙手來,他們怎會為那幾根隻是給羊吃的草而停下找金子的手,去聽他的道理呢?當然也有人很奇怪地看他,這滿山穀都是金子,都是財富,他其實隻要彎彎腰就可以撿拾,可他卻無視這一切,隻守著一群不值錢的羊和一片稀鬆的草。金客們無法理解他,也不需要理解他,但他們是絕對不會為了他而放棄尋找財富的。他就開始給金客們說好話,低聲下氣,像求人家一樣。這樣一來,他就調了個位置,似乎這片分給他的夏牧場原本就是金客們的,他強行闖進來要侵犯這片山穀的侵略者了。他經常被那些粗暴的金客粗魯地推搡開,好像隻要他一開口說話,就弄得金客們再也找不著金子似的。他在這山穀裏倒成了多餘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