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節 (2 / 2)

來到營房後麵,站在一望無際的戈壁灘上,麵對空曠的荒原,指導員凝神靜氣,放眼望去,視野很開闊,雖是滿眼的荒蕪,卻使胸間平靜了不少。

指導員伸長脖子,將頭仰起,用上全身的勁,放開嗓子,“嗷一嗬——嗬——”地叫了一氣。他的叫聲沉悶而又雄渾,向戈壁深處蕩去,帶著他胸中的壓抑,在四處擴散,直到跌落在黑色的戈壁灘上,消失得沒有了聲息。

指導員出了一頭一身的大汗,像大病初愈似的,渾身通暢。

晚上,指導員提出,將中隊部的飯菜打到房子裏,又對中隊長說,快去拿出你的庫存吧,咱喝幾杯,潤潤嗓子。

中隊長沒說二話,回他屋裏拎來兩瓶“昆侖特曲”,說,這幾天打土坯確實累了,喝杯解解乏。

幾個人圍在一起,將門窗關緊,怕兵們聽到聲音,影響不好,就悶在屋裏,熱烘烘地喝起了酒。

中隊長幾次扯開話題,想勸指導員幾句,都被指導員岔開了。

來,咱喝酒。指導員端著酒杯,不斷地提議。平時,他是不抽煙不喝酒的,這會兒,他一邊卷著莫合煙,一邊喝著酒。

石澤新看著指導員卷莫合煙的樣子,就問指導員以前是不是也抽過煙。

指導員說,沒有。

你卷煙怎麼這麼熟練?

還不是被熏陶的。指導員望了望中隊長和阿不都,說,這莫合煙,衝勁大。

指導員喝得多了,醉倒在床上,不斷說著夢話。

石澤新沒喝多少,怎麼也睡不著,在指導員的夢話裏翻來覆去折騰了半夜,實在睡不著就穿衣出門去查哨了。

戈壁上的夜靜得有點可怕,夜黑得很徹底,在沒有燈光設施的哨區,偶爾能聽到哨兵的一聲咳嗽,此外再無聲息。

石澤新不用打手電筒,已經能準確地上到監牆哨樓上。在一號哨樓對過口令後,他發現中隊長背著槍站在一號哨,就奇怪地問,怎麼是你?

中隊長不住在中隊部,他和文書住在彈藥庫的套間裏,所以石澤新不知道中隊長夜裏來上哨了。

中隊長輕聲說,睡不著,就站班哨吧。

石澤新說,我也睡不著,讓我來替這班哨吧。

中隊長說,你下去吧,指導員喝得有點多了,別叫他掉到床下了。

石澤新還想說話,中隊長卻開口說,石排長,你別再影響我站哨。

石澤新無奈,就去其他幾個哨位查哨。他本想在別的哨位代哨兵站哨的,又放心不下喝醉了的指導員,就下了哨樓。

那夜,石澤新發現,中隊長站了一夜的哨。第二天出早操時,才見他下了哨樓。

土坯打好後,全在操場上攤開曬著,排列整齊地攤了一操場。這就是兵們幹的活,每個土坯與土坯之間的距離相等,一個拳頭十厘米的間隙,橫豎都是一條線,似一個密集而龐大的兵陣。

石澤新站在操場邊上,披一身灼燙的陽光,望著眼前的陣容,心潮澎湃。他心裏一直想著,這要是一個兵陣那該多好,讓我對這麼龐大而整齊的群體喊幾聲口令,該多麼過癮啊!

他繞著操場邊走了幾周,像檢閱部隊似的,在心裏下了幾聲口令。他似乎看到眼前有了動靜,像兵們執行了他的口令,正在變換隊形。

指導員提出,土坯打好了,開始挖圍牆地基。

中隊長說,那就挖吧。

挖地基時,兵們分散開,以班為單位劃了區域,圍在營區周圍。

土坯打了一個月零四天。這種重體力活,也不見兵們累乏,可一到挖地基這種不太重的活,卻見兵們懶洋洋的,幹活無精打采。指導員不時到各個班的工地,一個勁地催著兵們。

中隊長卻說,家夥們可能真累了。

指導員說,咱還是抓緊點。說著,看了一眼馬廄那邊。

中隊長說,家夥們真怪,夥在一起,能搬動山,一分散開,就沒勁了。

部隊最怕分散,嚴肅緊張,活潑得也嚴肅,才叫兵,才有氣氛。指導員說。

石澤新想,指導員這話很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