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 (1 / 3)

看來他想甩掉它,是不可能了。在這茫茫荒原上,沒有一點存在的生物,不盯著他,就隻有死路一條。

走了不知多長時間,他暈暈乎乎地看到前麵有一些突起的物體,這個發現給他注入了一線生機,他一下子來了精神,他想著隻要接近那個物體,不管能找到點什麼,他的生命就有保障了。如果有個人什麼的,他可以求助人,就完全可以甩掉這個病狼,有可能還會把它打死,解自己的心頭之恨。他這樣想著,跌跌撞撞地向那個物體衝去。

走到跟前,他才發現這是一個小木屋。

小木屋正對著剛剛升起不久的太陽,裏麵除過一屋子的空氣,還有從門洞裏漏進陽光裏的灰塵,什麼都沒有。他在木屋的周圍找了一圈,連一點牲畜的糞便都沒有找到,在這裏,唯一能找到的是別處沒有的雜草。深秋了,已經枯黃的野草沾著沉甸甸的露珠,他的鞋很快濕了,鞋皮冷冷地粘在腳上,濕漉漉的草葉像柔軟的冰條刺著他裸露出的腳腕。他的呼吸急促起來,拔些野草填到嘴裏,費勁地嚼了嚼,枯黃的野草連一點汁水都沒有嚼出來,他大失所望,沮喪地坐在草地上。

坐了半天,他還是起身準備走,他知道這樣坐下去不會有什麼結果,隻有把自己往死亡的線上推進些。

他離開小木屋時太陽已經掛在中天。他回頭看了看身後的小木屋,毅然決然地走了。那隻病狼像他養的一條獵犬,很聽話地又跟上了他。

這一次他背對著那幢房屋向反方向走去,這個方向看上去有些牧草,他想著隻要沿著有草的方向走就能找到人。他的鞋子和褲腿很快被灰色的露水打濕了。他停住腳,小心翼翼地把褲管卷上膝頭再走。草地越來越稀了,露水不那麼重了。他放下褲管,又走了一會,來到一處小山穀。他看到這個山穀沒有什麼奇特之處,他抬頭看了看天,看見深秋炎黃的天空靜謐地展現在他眼前,像一條長廊,一張掛毯,漸漸成為一幅明暗對照的素淨畫麵。他站在那兒,仿佛炎黃天日像一隻四腳伸展、困倦欲睡的貓在懶洋洋地端詳研究著他。他受不了天日這樣看著無辜的他。他便沿著溝壑往下走去。

走到穀底,他在亂石中終於看到了幾根破碎的骨頭,他驚喜地蹲下身,把骨頭撿起來,來不及多想,就把骨頭含在嘴裏,拚命咬緊骨頭,牙齒咬不動,他也沒有能咬碎骨頭的力氣了,他用勁地嘬吸著。吸了半天,也沒有吸出一點能充饑的東西來,可嘴裏有了這些和食物有聯係的東西,他心裏還是踏實了不少。於是,他回頭看了看那隻饑餓的病狼,它正用貪婪的目光看著他咀嚼的嘴巴。他有點怕,怕它撲過來,與他搶這些骨頭,他停下嘬吸,正在咀嚼的下鄂也不再轉動,把含在嘴裏的骨頭吐到手上,他盯著手中已被口水浸濕的骨頭,眼光一片茫然。他四處瞧著,突然間目光被幾棵野草緊緊抓住。這種野草叫蕁麻草,葉莖上含有劇毒,稍有不慎碰上它,就會全身紅腫,癢痛不止,雖然死不了,可也夠受的。他曾親眼見過一個淘金者碰上了蕁麻草,不一會兒就全身浮腫,痛癢得他欲死欲活,受盡了折磨。他看著這幾顆已經有點枯黃的蕁麻草,腦子裏閃出了一個想法,他想把那隻狼引來,讓它碰到蕁麻草上,用毒草治它。有了這個念頭,他就小心地從蕁麻草旁邊繞過去,然後大聲咳嗽起來,裝作犯病的樣子,一邊咳嗽一邊怪叫,似乎病情已經到了最後的時刻。這樣折騰了一陣,他一頭栽倒在地,慢慢地裝成連喘氣聲都變得很微弱了。他伏在地上,屏聲傾聽不遠處病狼的動靜。不一會,他聽到狼已經向他這麵走來,看來它快上當了,隻要它走過來,碰上那幾棵蕁麻草,它就完蛋了。他心裏一陣竊喜。狼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它似乎快走到他的身邊,仿佛鑽進了他的體內。他因為激動,臉上沒有了血色,全身能夠流動的血液都抽光流盡了一般,他靜靜地伏在地上,諦聽著,感受著難以安撫的身體裏巨大躁動,即將成功的喜悅一下子攥住了他的身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