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西城的腿上一陣潮濕,他不敢看,緊緊的抱著邱雲落,一個人在荒郊野地裏小聲的哭了出來。
邱雲落一直都不願意睜開眼睛,她好像是在用心感受著周遭熟悉的一切,小時候,更久遠的嬰兒時代。她一遍遍的刷新記憶,再一遍遍的複製粘貼。
小士兵,你為什麼騙我?
邱雲落的身體病殘,可是她的心智尚是清醒。
顧西城收起了哭聲,
對不起,首領。我罪孽深重,我罪該萬死。是我害了你,是我。
邱雲落的嘴角勾起一抹淒涼的笑。
不用道歉,我們是在相互利用。
放我下來,我想呼吸一下久遠的氣息。顧西城感受到懷裏的一絲掙紮。
他 把她連同黑色風衣一起托在手裏,沒有一顆星星。它們是不是都悄悄躲起來一起抱頭痛哭。
對,是這裏的空氣。這麼幹淨的地方卻培育出我這麼不幹淨的人。我生來就屬於莫西的家人,所以我沒有資格回那個家裏。
首領,你不要說話了。我祈求你。顧西城雙膝跪在了浙城堅硬的土地上。
我是罪人,是我害了你。
是我告訴了蘇良辰你的一切行蹤,我要讓他失去愛他的人。我也告訴莫西他每天都在花天酒地,我也要讓她失去他最愛的人。
輟學那年我就知道了我的父親是誰了。因為我還有一個名字叫做蘇二,蘇三死的那一年蘇良辰出現,他的朋友叫他蘇大的時候我就知道我的真實身份是誰了。
我決心要報複,從那一刻開心,我的心田裏裏就種滿了曼佗羅花。我要把他們全都吞下慢性毒藥,一點點的折磨至死。
浙城在後半夜刮起了大風,天氣驟然轉冷,可是仍沒有下雪。
春天說來就來了。
二月份,春節剛過沒幾天。邱雲落幾乎吃不下任何東西。每天每夜 的掛著吊瓶,輸著氧氣。
顧西城看著輸液瓶的液體一點點的滴入邱雲落的身體,她享受不了春天的小身板該有多麼的寒冷。
他哪裏也沒有去,什麼也沒有做,盡職盡責的守著她。
漸漸的,邱雲落從沒有留鼻涕到 沒有留眼淚,再到身體幹涸,連身體的症狀都消除。
隻剩下孱弱的語言表達和眼神交流。
她隻能輸出一個詞,雪花,眼睛盯著窗外,死一般寂靜。
每一次她盯著著窗外說雪花。
顧西城一回頭,錦簇相擁的煙花一顆顆的綻放,隕落,散盡,滿天空的悲壯。
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憎惡過煙花。它一點也不漂亮,稍縱即逝,留給我們無從追尋的記憶。它是殘酷的,跟我們的眼睛不留痕跡的絕戀。
顧西城想起來邱雲落看見綠色和光亮時的滿心歡喜。他去書店買來一本經典的安徒生童話。
他一篇篇的翻閱著念給邱雲落聽。
初一到十五,元宵節那天,燈火輝煌的夜晚,當顧西城念到賣火柴的小女孩那一章。
邱雲落笑得十分燦爛,仿佛眼前出現了一根點燃人間溫情的小火柴。她吐了一句很完整的話,小士兵,
假如我有過你的一個孩子,你會說一次你愛我麼?我好像挺有人說他愛我。
顧西城哽咽著說出了三個字,我愛你。
是我告訴了蘇良辰你的一切行蹤,我要讓他失去愛他的人。我也騙了莫西我一直愛你,又告訴她蘇良辰每天在花天酒地。我也要讓他得到又失去他最愛的人。
可是我也失去我最愛的那個人。
莫西,我再也沒有機會說愛你。
邱雲落永遠的合上了美麗的雙眼。
如同那在天空中綻放又粉碎的煙花。
他也跪倒在邱雲落冰涼的遺體前。
為什麼這樣?你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他悲痛 的跪著。久跪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