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意識到,她多年在噩夢裏夢到的窺視她的老鼠,其實有著完全一樣的眼神。她麵色一下變得慘白。
劉冠超痛苦地說:“對不起,小安,我還誇口說我能照顧你,結果我反而要厚著臉皮來求你……”
“如果你是來求我原諒她、幫助她,那對不起,小超,我辦不到。各人為各人的行為負責,承擔各自的命運。我不願意再與她扯上任何幹係,所以我既不會為她求情,也不會追問她有沒有為她做過的所有的惡受到懲罰。寬恕一切——那是上帝的工作,別拿來要求我。我走了。”
左思安繞開劉冠超,招呼一下施煒和左思齊走出來,施煒擔憂地看著她:“我不知道他是來找你幹什麼的,也許不該帶他過來。”
她自知情緒波動之下麵色難看,隻能勉強一笑:“沒事的,施阿姨。我隻是……”她回頭看著酒店內,劉冠超仍然站著原處,神色痛苦地看著她。“我做不到像你那樣寬容大度。”
施煒一怔:“不,小安,我對你父親絕對不是寬容,我隻是對他有感情。而且寬容絕對不意味著強求自己違背本心。我不知道你碰上了什麼事,但你千萬不要為自己做不到的事苛責自己。”
她默然無語。
“剛才高翔打我的手機,叫你給他回個電話。”
施煒將手機遞過來,她遲疑了一下,接過來回撥過去,高翔馬上接聽:“小安,我訂好了機票,馬上過來。”
“不,不用來,我這就去機場飛北京。有一件事,我想麻煩你。”
“什麼事?”
她再回頭看看劉冠超站立的方向:“劉冠超如果再來找你,還是見他一麵吧,停停他怎麼說,再做決定。”
高翔惱怒地說:“他居然會厚著臉皮去找你。”
“那是他的親人,我能理解他做的努力,僅此而已,多餘的話我不會說了。該怎麼處理,我相信你的判斷。很抱歉這次回來打擾了你,我走了。”
“小安——”
“請保重,再見。”
她掛斷電話,將手機交給施煒:“施阿姨,謝謝你和小齊來送我。”
“我們打算送你去機場的。”
“真的不用。你還是去陪爸爸,接下來還得在程度買房子搬家過來,好多事情需要操心,我都幫不上忙。”
施煒突然抱住了她,輕聲說:“謝謝你,小安,你已經幫了我最大的忙。”
她的聲音已經微帶哽咽,左思安盡管不習慣這樣突然的親近,一怔之下,也還是騰出一隻手出來抱住施煒:“施阿姨,謝謝你這麼多年對爸爸的包容和照顧。”
施煒看著她,眼裏含著淚光:“以後多回來看我們。”
“以後也要照顧好自己和小齊。如果爸爸有什麼事,馬上跟我聯係。另外告訴那邊那個人,讓他給高翔打電話。”
“姐姐。”
左思齊扯著她的衣角,她蹲下來,伸出手,跟她們剛見麵時一樣,左思齊握住她的受,小大人一般搖動兩下,清澈的大眼睛眨動著;“姐姐,再見。”
“再見,小齊。”
左思安上了門童為她叫的出租車,向機場駛去。賓館漸漸消失在後視鏡裏。
回賓館結賬之前,他已經在醫院與左學軍告別,再次叮囑他出院之前做全麵的體檢,並把結果告訴她。父女兩人麵對麵站著,都有些遲疑,到底還是保持著那個距離,無法以一個親熱的擁抱抹去所有的疏離。
她不習慣經曆離別的場麵,這麼多年她獨來獨往,看似已經擺脫所有往事,然而這次回家,卻沒能像她出發之前想的那樣,最後了結心結,徹底開始新的生活,反倒牽扯上了更多情感上的羈絆。
可是,她又隱約覺得,這樣的羈絆意味著有人牽掛,某一部分情感像風箏一樣,哪怕仍在空中飄搖不定,也知道線的另一端牢牢握在一隻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