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亂中,一個黑影迅速飄來,伸手一撈,是根浮木,秦憂趕忙緊緊抱住,嗚咽著:“……嗚嗚,定是爹娘在天上看見我,派了根木頭來救我,可是,還不夠啊!嗚嗚……”
抱著木頭載浮載沉,秦憂隻覺陣陣倦意直向四肢百骸散開,眼皮不由自主的閉合。她心中一凜,用力掐了胳膊一下,疼痛讓她暫時清醒。此時,天色漸明,雨勢減緩,未幾,風停雨歇,晴空萬裏,一道彩虹橫跨空中,一派世間太平。秦憂直看得瞠目結舌,猶如噩夢一場!她試著動了動,發現周身虛軟,力氣已耗盡。當下一手抱著浮木,一手勉力劃水,直至再也動彈不得。茫茫大海,渺無人煙,難道就閉目等死麼?想起那個船家,也不知怎樣了,如果不是自己,他也不必出海,想來是自己害了他,不禁又是後悔又是內疚。
正當秦憂打算養足氣力拚死遊上岸之時,視野之中緩緩劃來一艘漁船。秦憂大喜,也不知哪裏來的一股力氣,兩手圈唇大喊:“救命!救命!”
然後在心中默默請來各路神仙、菩薩,保佑那艘漁船能聽到她的呼救。
皇天不負有心人,漁船向她劃來了,秦憂喜極而泣,淚眼朦朧中,隻見船頭立著一老一少兩名男子。秦憂拚命招手,船近了,那年輕男子伸臂將她拉上船,秦憂剛要起身道謝,眼前驀然一黑,昏厥過去。
秦憂醒來,發現自己躺在一張簡樸幹淨的小床上,床邊小櫃上還放著一碗綠豆稀飯。秦憂支起身子,將稀飯喝了個精光,又坐起來運了會功,漸覺渾身不再虛軟如棉。她正欲下床,忽聽得門外有交談之聲——
“她都睡了一天兩夜了,為何還不醒?”是個年輕男子的聲音。
“應該沒大問題,主要是太疲乏了,睡夠了也就沒事了。”是名老者的聲音。
秦憂下床便要出去道謝,卻又聽得一個老婦的聲音傳來:“舟生啊,看來這是老天爺送給你的媳婦,你也老大不小了,該考慮……”
“娘!你說什麼呢!”年輕男子的聲音透著不悅。
“怎麼?你是嫌她醜麼?看人不能看表麵,你又不是沒上過當……”
“娘,救人是救人,娶妻是娶妻,我救了她就得娶她麼?早知如此,我就不救了!”
“你這是什麼話?明明是嫌棄人家!如果是個漂亮姑娘,你會這個態度麼?再說,她隻是臉上有幾顆麻子、雀斑,模樣也不算醜啊!”
“哪裏是幾顆啊?”
“是、是多了些,可你不是最愛吃芝麻餅麼?”
“娘!你講理好不好?”
“你……”
“老伴,別逼他,”老頭開口了。“這事慢慢來,或許人家還不樂意呢。”
“我就怕啊!”老婦忍不住大聲道,忽又壓低嗓門,“哎呀!你們不知道,她雖長得那樣,但那身子卻是……嘖嘖,真是萬裏挑一,細皮嫩肉的,我就從沒見過那麼好看的。哼,隻怕人家還看不上你呢。”
“那正好!”
“好個頭!臭小子,存心想斷我們李家的香火不成?快三十了,你!”
“娘!我會娶媳婦的,可絕不會娶她!我討厭麻子,一個姑娘家長——”
“砰”的一聲,有重物擊頭的聲音,想是那李舟生挨了老娘一記。
秦憂想笑又不敢笑,出去隻怕會更尷尬,若再來個逼婚,那就糟糕了。當下打定主意,先打開門縫,將恩人一家三口的模樣牢記在心,又悄悄找出一件補丁長衫穿上,又肥又大,恰好完全掩住她的女兒體態,還涼爽得緊。當初放在懷中的銀兩還在,她拿出幾錠碎銀放在空碗邊,將玉笛用布條裹好,複又插入腰間。一切收拾妥當,推開窗戶,翻身躍出,衝著小木屋喃喃道:“總有一天,我會當麵向你們道謝,並好好報答的。”
說罷,踏著晨露,昂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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