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羅青桃醒來時,看到的是唐可喬似笑非笑的臉。
她的本能反應,是扯過被角蓋住了自己的身子。
唐可喬見狀,笑得愈發意味深長:“有什麼好遮的,我又不傻——這會兒才醒,看樣子夜裏累得不輕哦!”
羅青桃隨手把枕頭丟到她身上,板著麵孔問:“你又來做什麼?”
“回宮,解毒。”唐可喬言簡意賅。
羅青桃立時跳了起來,卻不防腳下踩空,一個趔趄撞到了牆上。
唐可喬很沒有同情心地在一旁笑得前仰後合。
羅青桃甩了甩腦袋跳下床來,扯住了唐可喬的衣袖:“那個什麼安神的藥先不必說了,你先告訴我,那個見鬼的‘入骨香’到底有沒有辦法?”
唐可喬麵露難色。
羅青桃的眼睛卻漸漸地亮了起來:“你沒有立刻否認,就是有辦法的,對不對?”
唐可喬勉強笑了笑,故作輕鬆:“‘入骨香’可是個好東西,你解它做什麼?像如今這樣奮戰到天亮,難道不好麼?我看你明明喜歡得很……”
“喬喬!”羅青桃急得跺腳。
唐可喬終於笑不動,隻得垮下臉來:“你就別為難我了。能替你解一種毒,我已是冒著被你家漢子砍頭的危險了——你該知道,毒已入骨,稍有不慎便有性命之憂。你男人處處防著我,不就是為了怕我貿然給你解毒嗎?若非如此,我也不必悄悄地到水湄閣去找你。”
羅青桃自然知道解毒不會很容易。可是,若不解毒,有性命之憂的就不隻是她一個人了!
她的心思,唐可喬自然懂。
所以,她沒有再說“不可能”,而是正了臉色,問了一句話:“真的不用跟他商量嗎?”
羅青桃堅定地搖頭。
唐可喬想了很久,終於妥協:“既然這樣……等你身上的血痂都褪了,我便給你施針——在那之前,你隨時可以後悔。我不妨實對你說:施針過程是九死一生,而且即使僥幸成功,也至多維持一兩年之內不發作而已。”
“我不會後悔。”羅青桃想也沒想。
唐可喬輕歎一聲,唇角卻帶了笑:“果真是個癡丫頭!”
羅青桃正要接話,忽聽外麵喧嘩了起來。
唐可喬一個箭步衝了出去,隻見一道煙柱衝天而起,竟是前麵的花樓起了火。
這一驚實在不小。
羅青桃慌忙披衣起身,拉著唐可喬一起衝了出去。
此時,院子裏已經亂成了一團。
這個時辰,尋歡的嫖客們已經走了,正是姑娘們補眠的好時機。花樓上忽然走水,立時驚起一片鶯鶯燕燕。
羅青桃遠遠看著那些女子衣衫不整地衝下樓來,臉上不由得有些陰沉。
唐可喬沉吟片刻,拉著羅青桃反往屋內跑:“咱們,不能出去!”
羅青桃大惑不解。
唐可喬冷笑:“你相信這次走水是出於偶然嗎?”
羅青桃搖頭。
唐可喬拍桌道:“事有反常必為妖!蝶夢樓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咱們住在這裏的時候出事,顯見得是衝著咱們來的!”
愚笨如羅青桃者,大致能聽懂她的意思,卻猜不到她接下來要說什麼。
便聽唐可喬冷笑道:“昨日一計未成,她竟還不死心,又要再生毒計!這會兒不會有人趕過來替你擋災,你若在人前出現,定然會惹得謠言滿天飛……”
羅青桃似乎明白了。
作為一個女人、作為郡主的她,是不該出現在這種地方的。
昨日她當眾闖了進來,本來已經足夠身敗名裂了。幸好君洛也同時在這裏出現,所以她至多不過占個“妒婦”或者“言行不謹”的名頭罷了。
可是今日君洛不在,她卻同一幫煙花女子一同出現,又該如何解釋?
哪怕有一萬種解釋,也不會有一種可以作為她留宿蝶夢樓的理由!
除非,君洛亮出蝶夢樓主人的身份來……
羅青桃越想越驚:又是一個無解的死局——那個女人,心思實在太毒!
唐可喬攥住羅青桃的手,笑道:“你不必怕,前麵的火燒不到這裏來。”
羅青桃心不在焉地點頭,卻始終坐不住。
前麵不時響起女子的哭喊聲,不用看也知道,必是有女子受困、受傷……
那其中不知有多少是君洛的得力幹將,又有多少是孤苦無依的貧家女子?
羅青桃一直知道駱可兒不是善茬,可是直到這兩日,她才知那個外表嬌弱的女子,竟會有那樣狠毒的心腸!
看到二門以外已經有人在預備水龍,唐可喬這才放下心來,拉著羅青桃坐下:“看這架勢,她如今是盯上你了。回宮之後,你須要時時提防她。飲食茶水、衣物器皿都要留心,最好也不要讓她再踏進水湄閣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