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佳子賭咒發誓一樣的話讓我害怕,同歸於盡,這是她已經做好的最壞的打算,這是她為自己鋪埋的一條通往地獄的不歸路,這是她留給皇後的殺人的暗示。為了懲罰別人而捏造罪名,甚至用自己的性命去捏造罪名,就算報了仇,蘇筱菊在天上真的會笑嗎?忠有愚忠,孝有愚孝,但我最怕的,就是木佳子對自己的這份狠心,連愚孝,都不是。
“你想一命換一命?”皇後的麵色凝重起來,沉吟半刻後,示意木佳子起身回話,“你還沒有告訴本宮,這個隻有更高的權力才能動得了的人是誰。”
木佳子咬咬牙說,“李袖音。”
我心中一震,皇後則是眸中一亮,“是你娘親口說的?”
木佳子搖搖頭,“不是。”
“那你如何知道是李袖音?她可是先帝最信任的宮婢,本宮見到她也要給三分臉麵,你能確定是她嗎?”
木佳子點點頭,“奴婢整理娘的遺物時,看到一塊玉牌,一麵刻著菊字,一麵刻著音字,這便是金蘭情誼的見證,再者,娘說過,此人是將信任當作跳板,奴婢想,一定是能夠取其位而代之的人,兩相一對,所謂最信任的姐妹非她莫屬。”
皇後明顯皺了下眉頭,站起身來回踱步,認真回憶著,突然雙目放亮,驚異之色浮上臉龐,又漸漸褪去,歸於平靜。
“可現在的最高尚宮是方清啊。”紙鳶不解地說。
“不,”皇後緩緩地說,“你們進宮晚,不知道,蘇筱菊不但是本朝最年輕的尚宮局最高尚宮,還是本朝第一位卿封的禦前尚義,也就是李袖音的前任。”
“什麼?”我們三個幾乎是喊出來的。
皇後看了一眼木佳子,重新坐下,話鋒一轉說,“既然你已經下定了決心,又不打算向本宮隱瞞你的真實目的,為何不直接來找本宮,還要故弄玄虛多起波折?”
木佳子無奈地笑笑,“事隔十五年,娘娘說不定早已將舊事忘卻,若緣分不再,奴婢如何能求得娘娘相幫,若不能相幫,奴婢又何必多生事端?”
“所以你用碧心綠試探本宮,你想讓本宮去找你。”皇後晃蕩著茶碗蓋,撞在茶碗上發出當當的聲響。
“娘娘找奴婢,比奴婢找娘娘,更能促成這件事。”木佳子毫無隱瞞地說,“當奴婢無意得知皇後娘娘要來長淑殿的時候,就知道機會來了,就當是再試一次也好,奴婢把映秧紅的做法教給了小葛子,雖然隻有三分像,但有心的人,一定吃得出來。”
“其實以你的聰慧,沒有本宮,也一定能將她拌倒,如果能夠通過皇上……”皇後把茶碗蓋豎起來,吸附在上麵的茶水一滴一滴跌落茶碗中。
“奴婢不會那樣做的,”木佳子堅決地說,“當年沒有皇後,便不會有奴婢,奴婢,絕不與恩人為敵。”
“綿裏藏針,也是因為這個?”皇後複又露出隱隱的笑意。
木佳子微微一愣,說,“娘娘真是絕頂聰明,此事確係奴婢所為。奴婢有求於娘娘,無論如何,都該先表誠意。”
皇後點頭讚許,“皇宮之中,誠意二字尤其珍貴,況出賣兄弟姐妹之人,本就為本宮不齒,更不容於後宮,宮中若真有此等行徑,本宮絕不會袖手旁觀。”皇後雖顧左右而言他,但言下之意,已昭然若揭。
木佳子聞言毫不猶豫地說,“當真如此,奴婢但凡能苟活於世,願聽娘娘差遣,赴湯蹈火,絕不推辭。”
皇後的嘴角露出微曲的紋路,那是她忍笑淺止故作矜持的標誌。轉瞬間,笑隱唇邊,疑上眉間,是那樣真實,“蘇筱菊也同意你這樣做嗎?你要如何說服她?”
“說服……”木佳子的雙眼已蒙上霜重的哀愁,“沒有這個必要了,她已經……過世了。”木佳子落下淚來,我看不清她眼裏的勇敢堅定是否還在,隻有那一份飽含悲憐的孤獨感,在梨花雨般的淚中被過濾得更加純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