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玉華是怎麼搖身一變就變成祺祥殿的主人了,那個流言所謂的皇長子又是怎麼從她肚子裏跑出來的,安國郡主不是比誰都清楚嗎?”皇後走近一步,“本宮很早就聽人說過,對自己殘忍的人,才是真正殘忍的人,安國郡主能把皇上拱手相讓,實在是讓本宮領教了。”
萬淑寧依舊溫婉地笑著說,“娘娘誤會了吧,淑寧可不覺得這樣殘忍,因為淑寧的心一點都不痛。至於肖美人的事,淑寧隻知道,皇上想要的,淑寧就盡量去給,如果因此傷害了皇後,還請皇後娘娘海涵。”
皇後輕蔑地一笑,“皇上想要的你就給,如果皇上要你死呢?”
萬淑寧毫不猶豫地說,“那淑寧就請賜一根白綾了此殘生,”萬淑寧暗含挑釁的目光掠過皇後的臉龐,“皇後娘娘,你有這樣的膽量嗎?”萬淑寧輕盈地從她身邊擦過,似乎在撫摸流血的傷口,皇後如同被紮了一下縮動身體,萬淑寧則超然物外般說,“淑寧從來都不想爭寵後宮,娘娘看錯淑寧了。”
我望著萬淑寧的背影,心裏迭起千層浪。我知道,隻說後宮爭寵,萬淑寧的確無心,但後宮爭寵,所爭又豈在後宮之內?我回頭看皇後,她已經坐上車輦往中宮去。沒有一句話,我與她之間,竟然已經生分至此,比仇恨更可怕的,便是陌路。
回到欽安殿,我看見太皇太後的車輦停在殿外。自我到欽安殿以來,從未見她親臨,今天一定有特別的事情。我匆忙趕回正殿,剛到殿門口,就聽到太皇太後憤怒的聲音從裏麵傳出,“皇上一定要把平靜的朝廷變成喧囂的戰場嗎?有些事情,注定是要成為秘密的。”我不敢再往前,靠著窗戶靜立殿外。
“是嗎,太皇太後是不是也想成為同樣的秘密?”皇上的聲音緊隨而至。
“皇上,你怎麼能說這樣大逆不道的話?”太皇太後似乎有些驚慌。
一聲冷笑傳來,隨後又是皇上的話,“明知先皇死因有疑卻不追查,這才是大逆不道吧。再說,朝廷是朕的朝廷,朕都不怕它亂,太皇太後怕什麼?”
“你……”我聽到類似茶碗翻倒的聲音,接著便是太後苦口婆心之言,“這麼說,皇上是打算讓太子之位懸而不決了,寧願將來看到骨肉紛爭兄弟相殘,也不願意早定大統,以安他心。”
“太皇太後言重了,”皇上據理而爭,“太子當然要立,而且越早越好,但是前事未了,何談後繼,要冊立新太子,必先查清先帝之死,這不是祖宗的規矩,卻是朕的尺度。予取予求,太皇太後自己決定吧。”
短暫的安靜後,我聽到淩亂的腳步聲朝殿門而來,很快就看到太後奪門而出,滿臉的焦急與憤懣平添了幾分蒼老。我走進殿內,小潘子在收拾打翻的茶碗,皇上已經安然自得地坐在龍椅上翻閱奏章,奏章遮擋住他的臉,我看不見他的表情,自然也揣測不了他的心情。我走到小潘子身邊幫忙,一邊悄悄地問,“怎麼了?”小潘子衝我擠擠眼,搖搖頭,埋頭收拾。
“你們都出去吧,朕一個人呆一會兒。”皇上的聲音憑空而起,嚇了我一跳。
走出殿外,小潘子一聲歎息說,“你是沒看見,皇上和太皇太後那個劍拔弩張的樣子,嚇死我了。”
“我雖沒看見,卻都聽見了,”我指指自己的耳朵,“喂,這立太子的事怎麼扯到先帝頭上去了,莫非先帝駕崩和當年姚美人的死都……”
“噓……”小潘子把聲音壓的更低,“雖說鄭家代代都出皇後,可登上大寶的沒一個是鄭家的皇後所出,你想,要是皇上的親娘還在,鄭太後的鳳椅不就要分出去一半了嗎?”
我點點頭,那日聽皇上和太後對話,我就隱隱猜到姚美人的死與太後有關。“可是,這跟先帝又有什麼關係,難道是先帝要查姚美人的死因,所以被……”我被自己的猜想嚇到,隨即又有疑惑,“那也不對,帝王之家,又沒有株連九族的說法,縱有這樣的事,嚇嚇太後也就足夠了,怎麼連太皇太後都唬住了?”
“你傻呀,那太皇太後不也姓鄭嗎?你想想,要是先帝的生母江昭儀還在……”小潘子的笑容耐人尋味,“皇上可以追查姚美人的死因,先帝就不能追查江昭儀的死因嗎?”小潘子把嗎字說得很重,幾乎是咧著嘴咬牙說的,似在嘲笑我的愚蠢。
我單挑著一側的眉毛說,“那皇上有證據嗎?”
小潘子搖搖頭,遺憾地說,“二位娘娘都仙逝那麼多年了,哪裏還能有什麼證據,要是有的話,這皇後的位置早就不姓鄭了。不過,有沒有證據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們真的做了那樣的事兒,心虛害怕,不敢硬跟皇上叫板,你說,誰敢保證當年的事就沒有一點遺漏,萬一皇上真的追查起來,誰也不敢說自己就是清白的。”小潘子美滋滋起來,忽然又神色一凜,“不過,這再怎麼虛張聲勢,也得有一點是實的,那就是先帝駕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