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不認得老朽了?”
見她一臉的茫然,老人捋了捋胡須,笑吟吟地說道,“姑娘曾在北闕下救過我的性命……”
眼睫微微地顫了顫,任芯好像有些想起來了,在爭選時的北闕下,曾有一位拚命勸她不要再吸蛇毒的老者,由於當時她的眼前花白一片,她沒有看清對方的容貌,沒想到老人現在很健康地站在她麵前,而且還中了選,任芯感到很高興。
“您的身體都好了嗎?”
她輕聲問道。
“托姑娘的福,老朽總算是有驚無險。”
任芯笑著點點頭,她總算還是有一步是做對的。老人很感激地看著她,然後,他眼眸一轉,又突然歎了口氣,說道:
“元陌兄要是能夠看到現在湧現出來的這眾多後起之秀,也一定會很欣慰的吧。”
“呃……”
另一旁的王清夜聽到這句話後忽然一怔,他轉過頭,神色有些吃驚地問道,“難道說上歲太醫署被貶的太醫令杜元陌就是剛剛那個內侍的……”
老人點了點頭,輕歎道:
“是啊,他就杜元陌的次子、杜少岩的胞弟——杜少恒。”
王清夜震驚,轉首再次望向淹沒在殿內群臣貴服中的那個清瘦身影。杜元陌杜醫令乃是家父同僚,自從上歲被貶後,太醫署便一直是由太醫丞易子遙來領軍,直到現在也都還是沒有確定出下一任的太醫令人選,有人曾以為易子遙會填補上這個缺位,可事到如今易子遙卻依然是停在了太醫丞的位置上。
他雖然不清楚上歲的那次被貶事件,可是在他的印象裏杜醫令的醫術是十分精道的,而且杜醫令的長子杜少岩曾多次為百姓醫治疑難雜症,甚至還傳出過“杜少神醫”的名號。那時,他聽說此人隻長自己一歲,便一直很想結識,但豈料突發的事件竟把杜家一門徹底顛覆,而杜少岩也據說是發配到了邊外,而那個名貫一時的“杜少神醫”的名號也漸漸隨著易子遙名聲的雀起而消跡了下去。
沒有想到,完全沒有想到那個內侍竟然是杜少恒!
王清夜有些不敢置信,他是怎麼逃過那一劫,同時又是如何入得宮來呢?
任芯沉默地看了一眼王清夜,又重新打量起麵前的這位老人。按年歲,他長於這裏所有的待詔醫者,今歲高中醫榜雖名列頭甲第二,但多半並不是因為他的醫術要遜於王清夜,隻是年歲已高,在那次北闕下時行動自然是不比年輕人,而這次醫榜的列續明顯又是有按照醫毒功績之多少來排位,所以王清夜自然是頭甲無疑。
但是,就一個被救者而言依然能夠榜上有名的,在今歲卻隻有這位老人一人,略有所思地想了下,任芯低問道:
“您與原來的杜醫令很熟識嗎?”
曆經風霜的眼內閃過一絲悲涼,陳雁安說道:
“我們曾是同鄉……”
風,緩緩地從院外吹進殿院。
靜站在後麵的七名醫者有的沉默地聽著前麵三人的談話,有的在和身邊的人低低竊語,也有的始終是觀望著大殿內的一舉一動。
唐婧站在最後,她看著任芯在前麵時而沉思,時而與身側二人輕聲低語,真是又好奇又焦急,她很想聽清他們究竟在講些什麼,可是她前麵的兩個年輕男子一直在那裏唧唧咕咕,擾得她什麼也聽不清。
唐婧終於忍不住了:“你們兩個靜一下行不行?!”
前麵所有的人都回過頭來。
兩個年輕醫者也瞠目地回頭看著她,唐婧氣得鼓鼓的,什麼嘛,攪得一句話都沒聽見,不知道她現在有多擔心嗎?
“難不成……你和她之間也鬧了什麼矛盾?”
王清夜有些驚訝,看著唐婧如此煩躁的模樣,他不禁聯想到任芯之前對她的一些冷漠行為,於是俯首在任芯的耳邊低語問道。
任芯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後麵。
唐婧抬起頭來,正好也碰到了她的目光。隔著幾個人,任芯看著她,臉上忽然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情,對身旁的王清夜說道:
“杞人憂天。”
說完,她又深深望了一眼呆愣的唐婧,獨自轉回身去。王清夜一時沒明白她是在說誰,看了她一眼,也跟著轉了回去。其他人這下也安靜了,紛紛各歸各位,靜立等著馬上就要進行的入詔儀式。
一排排的人影斜映在地麵上。
任芯和王清夜也沒有再說什麼,周圍一下子變得非常清靜,仿佛整個殿院也在那一刹變得無限地莊嚴寬大了起來。
唐婧望著任芯的背影,半晌才怔怔地反應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