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離情、何必天涯,咫尺路遙人遠。
清冷的房內。
烈咳聲響破了靜謐清晨,陽光無聲地斜照進來。白花花的初晨光暈裏,易子遙的身子痛苦地軟在榻邊,低咳連續不斷地從快要窒息的胸腔中宣溢出來。
兩側微垂的帷幔劇烈抖動。
他臉色蒼白地抬頭看向任芯,她站在逆光中,陽光為她渡上一層模糊的白邊,她神色凝重地看著他,遲疑了一下,終於還是轉過了身,向著門外走去。
易子遙冰冷地扯下唇角,喘息著對她說:“怎麼……你醫者的職責隻是這樣而已嗎……”
任芯的腳步微微頓住。
“靜笙就歇在了你的書房裏,我現在去喊他過來。”
她的聲音聽上去平板無波,仿佛沒有絲毫對他的關心,直白的話語透出一股無情的味道。望著她真的就要離開,就要如此漠然地將他拋下,易子遙的心中忽然又恨又怒,一顆心狠狠地絞痛起來。
“我不要他醫!”他失控地衝她大聲低吼,“你不是醫者嗎,你剛剛不還說要對我盡職嗎?!我不要別人,我現在隻要你醫!”
不知是忽然升起的強烈心痛,還是快要窒息的喘哮讓他失了平日一貫的冷靜,他死死地盯著她的背影,執拗的目光竟比窗外的朝陽還要絢目。
任芯驚愕地回頭看向他。
他的神情幽暗而冰冷,隱隱有一抹不易察覺的脆弱閃在眼底,望著她,他的口氣愈加堅決:“你現在就醫,不然我就是喘死也不讓他人踏進這房門半步!”
任芯僵怔在門邊。
那樣的神情告訴她,他絕對是說到做到,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反應,她從來沒有見過如此這般的易子遙。
見她始終一動不動地呆站在原地,還是沒有一點要為他留下來的樣子,易子遙的心像被人扯著一樣疼,一股前所未有的憤怒徹底將他淹沒了……
他在奢望她什麼?
他在像小醜一樣地奢望她什麼?!
痛苦地低下頭,他用力收緊捂在胸口的手指。
為什麼這一切就隻有他一個人記得,而她卻能撇得一幹二淨;為什麼承受痛苦的是他,而她卻能如此坦然地漠視他;為什麼他要記得她、記得一切,而她卻能幸運般地忘記所有、忘記他……
這不公平——!
他早在離棄她時就已經對自己說過了,他恨她,所以他才不要她能像這樣恩惠般地生活下去,他要她記得他,他要她更痛,他要她像剛失去他時那樣地無助與失措!
陽光漸漸燦爛起來。
任芯故作鎮定地看著他:“易子遙,你究竟想要怎樣?我已經失去了記憶,忘記了醫術,你讓我拿什麼來醫你?”昨夜她是親眼看著靜笙為他醫治的,那樣多的毫針刺在背部的各個穴位上,她怎麼可能做得來?
房內安靜下來。
隻有嘶啞的喘息聲越來越明顯。
易子遙窒氣得嘴唇發白,他抬頭看向她,眸光一瞬間冰冷入骨。
“失憶?”他的唇角淡淡地勾起一抹異常的笑意,仿佛自言自語般地說道,“是啊,因為我拋棄了你,所以你失憶了。”
他輕輕地瞟著她,是那樣地漫不經心,可是眼底突然閃現出來的冰冷恨意,令任芯的心生生地一顫。
他輕蔑地笑起來。
“記得當初我離開太和村時,你不停地追問我為何要離開你,並還威脅我說,如果我膽敢棄你而去,你就死給我看。那時我對你說,就算是如此我也不會留下來,可是……”他看向她,聲音詭異地問道,“你知道那個真正讓我棄你而去的原因是什麼嗎?”
知覺告訴任芯,不要去聽到這個答案。
因為不論是什麼原因,結局都已經太過涼薄,可是在他的注視下,她無法挪動腳步,而她的內心深處卻也似乎是在背叛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