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離不顧一切地向前衝。她再怎樣故作堅強,還是擺脫不了世俗。
“喂,洛離!你等一下!”
她跑到樓梯口的時候,叫她名字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誰。
洛離的腳步稍做遲疑,隨後還是一狠心,扶著扶手向樓下跑去。
她從五樓跑到三樓的時候,陳青遠才追到樓梯口,他幹脆一手撐住扶手,一個很帥氣的越欄翻身,直接從五樓下到四樓的樓梯,再從四樓的樓梯下到三樓。每一次翻身都帥氣極了,每一次呼然而下時,手裏拿的一頁紙呼呼作響。不到一分鍾,陳青遠就追上洛離,伸手拉住了她的胳膊。
“幹什麼啊?”她用手一甩,甩開了他的手。
“喂,你沒聽到我叫你啊?”
“你叫我幹什麼?”
“哦,是這樣的!”他攔在她的麵前,把手裏拿的那頁紙展開,一臉認真地說,“已知f(x)=acosx+bsinx+c(x屬於R)的圖像經過點(0,1)(π/2,1),當x屬於「0,π/2」時,恒有|f(x)|<=2,求實數a的範圍……怎麼求?”
她驚大著眼睛,滑稽到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他急衝衝地追下來,就是問她“怎麼求”?
“求你個大皮球!”她想嚴肅,偏偏哭笑不得地嚷了出來,“你有毛病啊?”
“你不也有毛病嗎?”他反將她一軍。
“我怎麼有毛病了?”她不服氣地反問。
“你沒毛病,你為什麼要跑出來?”
“你……”她反駁不出來了,隻感到撐目結舌的一瞬間,眼淚嘩啦啦地淌了下來。
“嘁,多沒用啊你?人家說你兩句你就哭鼻子了?當初別人說我的時候,你是怎樣說我的?你不是說,人家越是看不起你,你越是要把腦袋抬得高高的,再氣勢洶洶地頂回去嗎……瞧你當初教我時的樣子,兩手叉著腰,臉抬得高高的,鼻孔都朝天了,跟牛魔王他孫子似的,就差在你鼻子上套一鼻環了!”
我怎麼能跟你一樣啊?我爸爸是殺人犯,這難堪的身份會陪我一輩子。我以後怎麼見人啊?我要遇到我喜歡的人,我怎麼抬起頭來啊?
她激動,眼底的淚水往下淌,他先是怔然,隨後“噗”地一聲笑了出來。
“弄了半天,你是擔心沒人要啊?哈哈哈,你羞不羞啊?”
“你再笑?你再笑?”
“哈哈,哈哈哈!”
“陳青遠,我生氣了!”她狠狠地推了他一把,他扶住了身邊的扶手,穩住身體時,停住了笑容。
“我娶你!”
她第一次見到他一本正經的樣子。
她怦然之間心跳加速。
他又重複一次:“我是認真的!”
她想哭,卻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別開玩笑了!”
他說:“隨你怎樣想,總之,那就是我的意思。”
他拉了她的手。
她說:“你幹什麼?”
他說:“走!我也不想上課了,我們一起逃課。”
她一把甩開他的手:“你瘋了,要高考了,你還敢逃課?”
他奸計得逞似的笑了。
“那你跑出來,準備去哪兒啊?”
“我……”
“你都知道要高考了,沒幾天就跟這些人說拜拜了,還在意他們怎麼說啊?你爸是殺人犯怎麼了?你又沒殺過人,隨他們怎麼說,當是誰誰誰放的臭屁,捂捂鼻子,什麼都沒有了!”
她一聽也是,便打起了精神。
“對啊,我為什麼要跑?我得回去,考得好一點,上了清華北大,離他們越遠越好,那時,咱們就在北京安家,把我們的爸媽一起接過去,再也不見他們,就什麼事情都沒有了!”
她說得義憤填膺的,還在胸口揚起了拳頭。
他聽得抿住嘴“吭吭”直笑。
咱們就在北京安家!
聽到了嗎?
她在說“咱們”。
“對吧!陳青遠!”她回首一問,陳青遠連說:“對對對!”
“為了慶祝洛離想通,放學後,咱們不去吃食堂和路邊攤了,我請你吃大餐!丁字口那裏有一家新開的,我們打的去!”
洛離說:“不用了!”
陳青遠說:“為什麼啊?我請客啊!”
洛離說:“我沒吃過西餐啊!我不會用叉子!”
陳青遠說:“我教你唄!”
“那我也不想去!”
“為什麼啊?”
“吃西餐是要講究穿著和氛圍的,我們就穿校服去啊?”她揚了揚手,亮了亮這身紅白條相間的校服。
他笑道:“就你窮講究。”
她白了他一眼。他馬上說:“算了算了,你說怎樣就怎樣吧。”
“放學後我請你喝桂花糊!”
他撇撇嘴:“真小氣!才一塊五一碗。”
她掏著荷包說:“我就十塊錢!因為早點和午餐都是你買給我吃的,所以我都沒向媽要,這十塊錢還是我上個禮拜向媽媽要的,沒舍得用的。”
他說:“你至少送一條玻璃絲編的鑰匙扣給我吧?女生都興折千紙鶴,你一隻都沒折給我,還有許願星,你也沒疊給我,用玻璃絲編個鑰匙扣送給我吧,我想要!”
她訥訥地說:“上一次不是有人送你嗎?也不知道是誰送的,你從抽屜裏拿出來就送人了,還說這玩意兒幼稚,我以為你不喜歡,本來想給你編一個的,聽你這麼說,我就沒編了。”
他不悅地嚷:“又不是你送的,我當然不喜歡。”
“那是誰送的?”
“那不重要!”
“我想知道!”
“算了吧,給別人一點麵子吧,本來就害別人哭了……”
“哭?”洛離突然想到陳青遠將那玩意兒送人後,班上是有個女生哭了,怎麼問她她都不告訴大家她為什麼哭,今天想到那個人針對她,洛離就突然明白了。
“喂,你們兩個,哪個班的?在這裏幹什麼?”
某個拿著三角尺的老師在遠處一聲大喝,陳青遠和洛離驚了一下,就笑著雙雙向教室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