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父親不死,母親也不會發瘋,也不會變成仙娘婆。母親這個職業不僅僅讓村子裏的人敬畏,連我這個做女兒的都不願意親近她,這並不是因為我厭惡這個職業,而是她被大仙上身時的模樣太過於恐怖了,我經常在懷疑,跟我說話的到底是我的母親,還是那個神秘的大仙,這種感覺令我漸漸的對她疏遠,雖然對她一如既往的尊重,但三歲以前那種親情早就不複存在。
十六歲去東莞打工,離開了生我養我的村莊,我似乎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家裏的氣氛過於壓抑,天真爛漫的弟弟也不能帶給我快樂,我每個月寄錢回去隻不過是在盡自己的義務,我真的不願意再回到那個家。我心疼母親,但卻不能改變這個現實,大仙附體之後是不能離開的,除非母親死了。
我記事比較早,我知道父親在的時候,家境很好,全村第一台電視機就是我家買回來的,當時全村人都羨慕不已。可現在全村人都用上了大屏幕的超薄液晶電視,我家依然用的還是那台破舊不堪的“大屁股”電視。雖然我家以前也算不上大富大貴,然而家道中落的辛酸,讓我每每想起都暗自落淚。
剛剛能行動,我就迫不及待的過去看丁磊。丁磊此刻雙目緊閉,不能說話,也不能吃東西,僅僅靠掛在床頭上的那些營養液維持生命。
我坐在他身邊,捂住他那冰冷的手,望著他那英俊的臉,心酸不已,從初中開始我們就已經開始相戀,但那是隻是一種朦朧的情懷,真正確定關係還是他上大學之後。
我承認自己早熟,作為一個沒有父親的女孩,我渴望有一個男人能寵我愛我,這也許就是我早戀的根源。隻有丁磊才能給我安全感,他深深的愛著我,盡可能讓我開心,不讓我受到傷害。
可我怎麼也沒有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一步,如果說造成這個局麵的是工地那些可怕的建築,我並不認同。
內心深處,我覺得是我害了丁磊,如果不是因為我,丁磊也不會去租那個集裝箱,也不會碰到老馮,發生後麵那一係列事情。就算山體滑坡避免不了,我們最終的局麵也不過是和其他人一樣,領到三個月工資離開工地另謀生路而已。
然而後悔已經來不及了,現在最緊迫的任務就是喚醒丁磊,讓他擺脫這種沉睡的狀態。
我試著在他耳邊呢喃細語,向他傾訴那些說了千遍萬遍的情話,還向他說起我渴望的未來,可是他那張臉依然是那麼的平靜,依然在未知的空間裏遨遊。
看著他似乎沒有什麼反應,我並沒有氣餒,我知道他一定能聽到我說話,於是我把從濱海醫院開始之後那些幻覺也慢慢的講給他聽,我把自己所有的迷惑不解講給他聽,還嘲諷自己聽信王文勇用黑狗血來試探他。
說真的,如果那些事情是真實存在的,我現在依然不知道如何去麵對。丁磊如果真的是被惡靈附體,那我是不是能接受他?答案當然是否定的,母親被大仙附體,我都不可接受,更何況是朝夕相處的人,雖然我愛著丁磊,但並不意味著就能接受這個軀殼。
胡思亂想了很多,正想起身弄點溫水給丁磊擦拭身體,手機突然響了,是一個陌生號碼,我愣了愣,莫非是發短信給我的那個神秘人物?提醒吊膽的接通了電話,裏邊傳來一個清脆的男聲:“我是念念,姐姐你在哪裏?”
居然是我弟弟陳念!我疑惑的問他怎麼會知道我的電話號碼?陳念說這並不重要,他問我為什麼換了電話號碼也不通知他,害得他擔心壞了。
我緩過神來說最近很忙,把這事給忘了。陳念哼了一聲說,別騙他了,他知道肯定出事了!
我吃了一驚,他怎麼會知道?莫非是母親算出來的?我慌忙說別瞎猜,真的沒事,就是忙。
陳念說,你把電話給丁磊,我想跟丁磊說幾句話。我看了看昏迷不醒的丁磊,對他說,念念,丁磊沒有在我身邊,有什麼話你說,待會我轉述給他。
“姐,我知道你有什麼事都藏在心裏,不讓我擔心,你這樣做又是何苦呢?”陳念歎息了一聲。
我愣住了,因為這聲歎息不僅僅是從電話裏傳出來的,而是來自我身後,我轉身一看陳念正站在我身後,手中抓住手機,一臉哀怨地看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