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負盛名之下的弗然公子,生活在那虛幻高尚的光圈之下,恍若嫡仙,卻無處可依,某一個寂寞的黃昏,想要找一個可以說話的人,那是奢望。
隻能來到故去數十年的母親的墳前,對著孤墳將滿腔蓬勃如熔岩的心緒漸漸冷卻成一塊冰冷堅硬的岩石。
母親,我該怎麼辦。
他抬頭望天,天是一片淡藍的夜空,新月彎彎初上了,殘餘著一道血似的殘陽餘照。
我該刨屍挖墳,確認那傳言的真實性,從此後順著預言一路走下去,如同那玄衣少年會做的事情一般。
還是,拂拂衣袖離開,雲遊天下,從此後再也不回此地。
他看著孤墳,仿佛它會回答他的問題一般。
他就這樣站著,一動不動,仿佛石化。
夜空變成了深藍色,一點一點的加深,變成了墨黑,再一點點的褪成深藍。
風在吹,月亮漸漸向西沉去。
竟是又過了一夜。
直到夜空重新又開始泛起淡淡的淺藍色澄光,他長歎一口氣,低頭瞟見衣椐上的塵土,琥珀色的眼睛裏微見反感,多少年了,不論何時他的白衣總所以日複一日的光潔鮮亮,從不曾有如此汙穢的模樣。
他可以運功將塵土拂去,也可以立刻下山換一件,然而不管如何,他清楚,他都再也變不回以前那個淡漠如雲的姬弗然了,他已經沾染上了滿身的煙塵凡火氣息,再也洗滌不去,回不到天上做那受人景仰的神仙公子。
就如那白衣一般,縱然洗的再潔淨,卻也是已被汙染過。
有些事情,知道是一回事,隻要不捅破照樣還是可以裝做渾然不知,然而,真相被血淋淋的放在眼前後,卻是再也無法當作不知混沌度日了。
他抬起頭,整了整儀容,神情漸漸的恢複到了往日裏那個淡雅的貴公子模樣,隻有那雙血絲滿布的琥珀色眼睛依舊流溢著點點迷離茫然之色。
回頭再看一眼漸被彌漫晨霧所包圍的孤零零的無碑孤墳,他望天無言,然後轉身緩緩朝林外走去。
他不是放棄也不是進攻,他隻是想要,去問一下他那****操勞無休的父親,他該如何。
縱然他心中十分明了父親可能會有的回答,然而,他心裏卻仍然是對他抱著一絲溫暖的希冀。
他,畢竟是他的父親啊。
天色蒙蒙初亮,兩個小廝打著哈欠打開大門,一人拿了一把掃帚開始清掃府門前的空地。
清晨的帝都應該是熱鬧而充滿生活氣息的,不遠處的鬧市上該有會熱氣騰騰的肉包子出爐,還有會賣豆花的挑著擔子一路吆喝著走去,身後追著一串嘴讒的孩子門,也會有早起晨煉歸家的老大爺們穿著素服,一邊走一邊背著手將路邊的小吃攤一家一家的看過去,尋思著該買些什麼零嘴回去給家裏小孫子樂樂。
然而這裏卻是安詳而沉靜的,那些雜碎淩亂的市井生活永遠不會出現在東朝第一世家的大門前,不論何時,這裏總是高雅肅穆,帶著些許低迷威壓的氣勢,叫偶爾路過的行人們都忍不住無聲的快步遠去。
兩個小廝一邊掃地,一邊閑聊。
遠遠的,似乎有一陣白霧飄然而至,帶來一陣來自山野密林的幽暗氣息。
小廝們有些奇怪的抬起頭,驚訝的看見他們家總是白衣勝雪的大公子站在門前,穿著一件沾染了塵土汙穢的白衣,正抬頭仰望大門,仿佛這不是他的家,而是第一次來到這個地方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