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麗雲
我很愛我的父親,但我更敬重我的父親。
父親離開我們20多年了,但這份父女情結,至今使我每每回想起來都熱淚盈眶。父親不僅是生我養我的慈父,更是我一生成長的嚴師,每當想起父親的音容笑貌,覺得父親就在眼前。
我從小就有這樣一個印象,父親從來工作都很忙。小時候整天見不上父親的一麵。父親於1952年8月從晉中專署調省法院任院長,當時,新中國雖然已經成立,但危害國家安全以及嚴重危害社會治安、經濟建設的犯罪還相當嚴重。聽省法院的幹部們講,父親一天三上班,每天晚上都要工作到十一點左右才回家,看卷宗、研究案情,父親的這種工作作風至今還傳為美談。父親總是說,法院工作責任重大,既要穩、準、狠地打擊階級敵人,又要保護無辜者,一點也馬虎不得。所以加班加點是父親一貫的事。其實,父親也是很有生活情趣的。有時,傍晚下班後,在主樓前的花池邊也能看到父親和幹警們打兩把撲克牌的身影,父親笑著說,打得不高明,和大家娛樂娛樂。節假日,帶上全家出去照張全家像,背麵總有父親的親筆題字,記錄當時的時間、情況,現在拿出來看感到特別珍貴。1956年,大姐、大姐夫從北京回家探親,我們照的全家像,父親是這樣寫的:“夏末交秋令,天已有涼意,小貓貓(指我)穿上了長褲、小寶寶(指我弟弟、當時幾個月)也穿上了兔兔裝。”還有一張大姐、大姐夫穿軍裝特精神的合影像,父親在照片的背麵寫著:“給你們的媽媽”。好多照片,包括我們小時候的照片,父親一直很珍視,一直裝在隨身攜帶的小本子裏直到去世。可以看出,父親對家庭、對子女充滿著深深的感情。
上世紀五六十年代,我們姐弟幾個都在寄宿學校九一小學、山大附中上學,每到星期六回家,父親見到我們總是高高興興的,和我們碰碰額頭,用胡子紮紮我們,問問我們這星期好嗎,病了沒有,能不能吃飽。吃過完晚飯以後,全家人圍坐在客廳裏,父親一手抱著我,一手抱著弟弟,姐姐們圍坐一起,星期六家庭會就開始了,父親總是挨個問問我們的學習、思想,當聽到誰有進步、就表揚誰;誰有退步時,就批評誰。但是我們姐弟幾年都很爭氣,無論學習,還是操行品德,幾乎沒讓父親操過心、皺過眉頭。不論哪個考初中、高中、大學都是以優異的成績考上的。大姐考上北大,二姐以全省最好的成績考上北京醫科大,三姐、四姐都以優異的成績考上了大學,五姐上初中就是太原三中有影響的好學生。隨著年齡的增長,父親主持召開的家庭會的內容也越來越豐富,學習上、思想上、生活上的事彙報完以後,我們七嘴八舌又把學校的樂聞趣事講給大家聽,常常逗得全家哄堂大笑。高興時,我和弟弟就即興表演起節目來,三姐、四姐拉起小提琴,五姐拍手助興,父親在興致中填寫詩賦詞,其中有一首是這樣寫的:
我有七個好兒郎,六女一男雁成行。
一二三名大學士,小的還未上學堂。
寄語諸兒勤學好,讀書學習莫荒唐。
又紅又專我希望,不紅不專滾他娘。
王大任書記看了以後,把“滾他娘”改為“我心傷”。當聽說上了大學一年級的四姐在“四清”火線加入了黨組織,父親高興地說,我們家的“黨小組”可以擴大成“黨支部”了。那天,上高一的五姐寫了入黨申請書,父親親筆給她的申請書寫了封麵。
但是,父親的嚴厲,也使我記憶深刻。記得上小學三年級的時候,學校開始寫日記,我著了迷似的非要父親給我買本硬殼日記本,父親給我講道理說,你是個學生,正在學習寫作,買一本牛皮紙皮的就行了,老師看你日記,主要的是看你寫的內容,而不是看你的本子漂亮不漂亮。但是我還是不理解父親的一片苦心,嘴撅得老高老高,父親又慢慢開導我,又給我講雷鋒的故事,要我向雷鋒那樣學習上向高標準看,生活上向低標準看。從小生性好強的我就懂得了和別人比,比什麼,比學習、比思想,這樣才能比出好成績,才能比出動力來。父親的這番諄諄教導至今使我終生受用。